李奢退下后,萧令便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最高处??明光台。
今日天朗气清,春风暖煦,皇帝有意选在露天设宴,此刻帝后已高座上首,萧令璋上前施礼后,便徐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很快,诸将领、王侯、诸卿等陆续而来。
今日随驾的后妃除了皇后,便只有李美人和贵人杨滢,萧令璋倒没想到李美人也在,分明前些日子李美人刚被皇后罚禁足,按理说一个月期限还没到。
李美人也知道,她今日的确不该来广成苑。
若非她的姨母淮安王妃在皇帝和太皇太后跟前求过情,皇后那边松了口,她也不会有破例出来伴驾的机会,待回宫后,她还要继续禁足。
这都是拜华阳公主所赐!
宴会全程,李美人都在暗中打量着坐在丞相身边的萧令璋,她胸口起伏,狠狠磨了磨齿根,到底还是没按捺住脾气,出声笑道:“妾听闻华阳长公主殿下骑射俱佳,颇得昭懿皇后遗风,今日见殿下这般打扮,难道这大好的时机,殿下没打算去骑
马打猎么?"
此番伴驾妃嫔都多少会骑术,除了皇后段的身为国母一身厚重华服,便只有萧令璋穿着如此繁琐。
李美人此言一出,看似只是询问,却带有几分针对的意思。
萧令璋闻声抬眸。
她还未回答,身侧的表已面露不悦,代她冷声道:“公主今日身子不适,不宜骑马。
裴?这一开口,李美人和淮安王面色同时变了。
前几日淮安王去丞相府,便没有见到萧令璋,加上之前萧令与李美人的事,他们便有理由认为萧令璋与裴看似夫妻和睦,实则并非一心,这也是为何李美人此刻敢当众开口询问萧令璋。
未曾想萧令璋还未开口,丞相已出声维护。
李美人怔了怔,听到丞相开口,心头顿时涌上怯意,却还是感到不甘,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淮安王已被她这莽撞举动吓得魂飞魄散,唯恐她再说下去闯出祸端,急忙低头咳嗽了两声,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李美人只好悻悻低头,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但武将席位中也不乏有心思粗、没看出这些端倪的,还含笑应和道:“说来,臣也是许久未曾看到公主骑马了,回想起二十多年前,臣还只是个羽林郎时,便有幸亲眼目睹过昭懿皇后风姿。
说话的武将已年过四旬,正是长水校尉荣崧。
他边说边面露怀念之色,待他说完,身边也有几个武将跟着附和起哄。
其他人则低头缄默,不敢作声。
原本漫不经心的皇帝见此情景,摩挲着扳指的手指微顿,目光沉了沉,也未曾出声干预。
众所周知,邓家亦算将门,当年昭懿皇后便以骑射俱佳著称,皇后当年年仅十五六岁时,便是跟随当时的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来在广成苑参与春狩,以骑术取悦于先帝。
后来,帝后二人常在广成苑游猎,就连昔日的北军五校尉,在骑术上也皆做过昭懿皇后的手下败将。
而华阳公主萧令璋,身为昭懿皇后之女,最是承袭其风采,从前亦宛若明珠骄阳,熠熠生光。
她所到之处,皆令人仰望,不敢迫视。
可如今,明珠落难,五年后已是蒙尘,不过是个深居简出,没什么存在感的公主。
所以荣崧方才的口吻,也不过是在说笑。
她孱弱得和那些深居简出的后宅妇人一样,连骑马都不敢了,哪还有什么昭懿皇后遗风?
萧令璋忽然微微笑了。
她不疾不徐开口道:“这几日,我的确身子不太爽利,但方才听李美人这般提及,我也不禁觉得若是错过今日,甚是遗憾。”
周围人皆是一怔。
段浔自落座后,便知在御前不得暴露他与萧令璋的关系,一直逼自己不要去瞧她,此刻听到此语,也不禁偏头看来。
段浔自认了解阿荛,可他记忆中的阿荛,这五年来连重物都没搬过,更别说什么骑马了。
他此刻怔然偏头看她,既惊讶又是担心。
而萧令璋的手,已被装在案底隔袖攥住。
他在提醒她,她莫要受人激将。
但萧令璋不傻,她不是在自己找死。
她抽出了手,徐徐起身,来到正中间,对着皇帝拜道:“还请陛下容许臣妹耽搁一会,前去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