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的最后一个音符停下时,於菟抬起头来,看向眼前这条已经彻底呆掉了的金枪鱼。
“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太田於菟。”
之后发生的一切,他算是违背了来自父亲的命令吗?也不算吧,父亲是要他来并盛中学和彭格列家族的年轻继承人交好,交好的方式有许多种,交往怎么能不算吗?
就当作是为了完成父亲交待的任务,顺便……将那段十日的至真至纯之爱,稍微延长一下吧。
而在并盛的那一年里,他更是一次次地惊叹于沢田纲吉那股由心而生的爱人的能力。
要如何形容呢,那简直就是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圣爱,其本人仿佛就是“温柔”这一含义的具象化和最好的诠释。
像神明一样爱着所有人。
“纲吉,有人说过你很像‘神’吗?”
“诶?这……狱寺君他有些时候说话是有些夸张啦……”
“不,不是说对你像神一样崇拜憧憬,而是……你的身上,有着一种神性呢。尤其是,当你进入超死气状态,燃烧起大空火焰时,双眉紧皱,眼中仿佛是神明温柔俯瞰着世人的慈悲,没有人会不被你的大空火焰净化掉……所以你明明是一路升级打boss,结果打掉的boss全都在下一个关卡变成队友了啊哈哈哈哈~听说连忠犬到狱寺这种地步的,最初都是踢翻你课桌的霸凌者呢!”
“我……”
“神爱世人,可得到了神明之爱的世人中,又都是同样喜悦的吗?呐,纲吉,你那浩浩荡荡的亲友团里,你最爱谁?”
“这……我,从来没有想过,大家都是我的同伴啊,我也……”
“你也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我知道你想这么说,也相信你会这么做。但是,对于内心偏执到扭曲的人来说,接受这种爱,太痛苦了啊。”
“於菟,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是啊,不一样,但也只是爱的类型不一样,至于爱的厚重程度……终究也还是来自神明的爱啊。”
“可是……”
“我没有不高兴,恰恰相反……纲吉,你让我看到了一个令人向往的领袖,应该是怎样的,谢谢。”
这是他们彼此间唯一一次谈论这个话题,后来直到他离开并盛町,彼此间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及。
离开并盛町的那晚,他原本是打算像当初在卡普里岛一样不告而别的,却被对方察觉到,拦了下来。
“我不知道是超直感的作用,还是我自己心里的预感……如果你现在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
月光下,看着对方那想要挽留却又因本性的极致温柔而不愿强求的神情,太田於菟觉得如果日后这世上一定有一个让他不忍去欺骗伤害的人,那么……
那个人,一定叫做沢田纲吉。
但他的理性让他非常清楚,此刻应该做什么。
所以,离开是一定的,一年之期到了。
他当着沢田纲吉的面摘下了脖子上的红角挂坠,源于那不勒斯的这对所谓“定情信物”,不带丝毫犹豫、留恋地一把将系着这红角的红线扯下。
用近乎粗暴的手法,来彰显着仿佛就此断开这条命运的红线。
只是,在最后离开时,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发问——
“明明,你知道这是一段不正常的、连爱的因果都搞反了的恋情,为什么当初还要答应我再延续一年呢?如果说在那不勒斯时你别无他法,好吧,算是被我‘挟持’的,但这里是你的主场,身边还有那么多护着你的同伴,就算我再怎么威逼利诱,你也完全可以……”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的丑陋与卑劣,但这是他少有地为自己的丑陋与卑劣而感到惭愧。
惭愧到,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被自己伤害到了的人。
然而,也就在那一刻,他听到了也许他此生都不会忘记的话语——
“是啊,这些我都知道的,但我……还是想要试试。”
沢田纲吉用近乎祈祷的口吻,诉说着比苍穹中的这片月色更加动人的温柔:
“因为,不敢说爱的胆小鬼,是会让幸福溜走的啊。”
对于沢田纲吉来说,同样也许此生都不会忘记这幕,因为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看到太田於菟无声地流泪了。
而那绝对是一个谎言者的真实眼泪。
沢田纲吉也不记得那晚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那可以算作是他的失恋之夜吧,更是一个无眠之夜。
因为,他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封於菟提前留下的信,应该是打算在不辞而别后,用信上的话来向他道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