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海浪拍打着渔船锈迹斑斑的船舷,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灌进胡天佑的鼻腔。
他站在甲板上,眯眼望着远处海天交界线,手中的望远镜扫过每一个可疑的黑点。
离开上海已经十八个小时。
那艘载有“落樱”毒气和移动实验室的日军运输船——根据森田绫子临终透露的情报,它叫“蓬莱丸”——应该就在这片海域的某个地方。
“有发现吗?”苏婉从船舱走出来,递给他一杯热茶。
她换了一身渔民打扮,肥大的粗布衣服掩盖了女性曲线,头发也塞进了脏兮兮的帽子里,但眼睛依然明亮。
胡天佑摇摇头,接过茶杯。
茶水苦涩,带着海腥味,但足够提神。
“无线电呢?”
“老陈在盯着。”苏婉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我不太信任他,昨晚起夜时,我看到他在无线电室附近鬼鬼祟祟的。”
胡天佑的目光转向驾驶室。
透过脏兮兮的玻璃,能看到老水手陈阿大佝偻的背影。
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是上海地下党安排的,据说有二十年东海航行经验,但总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
“先别打草惊蛇。”胡天佑从口袋里掏出森田绫子的红宝石项链,轻轻一按,宝石弹开,露出里面的微型底片。
“我们需要先把这个显影,看看到底是什么。”
苏婉点点头:“船上有简易暗房,我去处理,你继续盯着海面。”
她刚离开,陈阿大就从驾驶室出来了,一瘸一拐地走向胡天佑。
他的左腿在多年前的一次海战中受了伤,走路的姿势像只老螃蟹。
“林先生,”陈阿大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胡天佑在船上仍使用林国栋的化名,“前方海域时常有日军巡逻艇,我们得绕道。”
胡天佑注意到他说话时眼睛不自觉地向右上方瞟,这是典型的撒谎迹象。
“绕道要多久?”
“多走四五个钟头吧。”陈阿大吐了口痰,“这破船的引擎撑不了太快。”
“我们还是按原路线走。”胡天佑盯着老水手的眼睛,“我们有特别通行证,记得吗?”
陈阿大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您说了算。”
他转身走回驾驶室,背影透着不满。
胡天佑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他悄悄跟上,透过门缝看到陈阿大拿起无线电对讲机,犹豫了一下又放下,转而检查雷达屏幕。
雷达上除了几个小光点——可能是渔船或浮标——别无他物。
没有“蓬莱丸”的踪迹。
这艘3000吨级的运输船就像蒸发了一样。
苏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佑,过来一下。”
暗房其实是储藏室改的,挂了一块黑布遮光。
苏婉正在红色安全灯下检查刚洗出来的照片。
看到胡天佑进来,她立刻递过一张湿漉漉的相纸。
“你看这个。”
相纸上是一张地图的局部,标注着日文。
一个岛屿被红圈标出,旁边写着“实验场B”。
更令人不安的是地图下方的表格——列着十几组日期和数字,最近的一组是三天前,数字是“13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