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沈列星早早醒过来。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睡着过,他生怕怀里的人和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闭眼就会消失不见。
怀中人极安静地睡着,这时候他不再故作深沉装他的君子,于是眉眼都柔和下来,几乎要化进窗外那缕稀薄的天光之中。墨发在这苍白的晨光下显得更加湿重,随意蜿蜒了一整个床头,却根根都恰到好处得宛若精心摆弄。
恰到好处。
就是这样。
一颦一笑都是他喜欢的样子,是嗔是喜都叫他心动。怎样都好,怎么都喜欢。是过往岁月中从未有过的熨帖,就像是心中失落的那一块终于被补全。
沈列星很轻很轻地在钟情眼角落下一吻,然后起身去关窗。
晨风尚带着露水的微凉,吹得桌案上纸业窸窣作响。
他关上窗,再将被风吹乱的画纸整理好。
他无意中朝那画上看了一眼,顿时失笑。
画里的人是他,除了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再无一处相同。
画技糟糕到或许连八岁小孩也不如,线条僵硬形体滑稽,大概鸡爪握着笔随意刨两下比这幅画更好看。
沈列星突发奇想,从乾坤囊中取出另外许多画来。
这些话中,除了一副画的是那位十恶不赦的魔尊以外,剩下的全都是他——各种各样只有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他。
沈列星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练了这许多时日,他的未婚妻技艺却全无长进。
与那副栩栩如生的魔尊画像放在一起,根本就像是两个人的手笔。
他心中一突。
两个人……吗?
他下意识朝床上的人看去。
墨发之下光裸的脊背白得耀眼,床头凌乱的衣物洒了满地,黑色百鸟裙变换出蓝紫色的炫光,一块翠绿玉牌幽静地陷在其中。
那是陈家玉牌,是长生牌的化形,与陈家人的命数相连。
人死,则玉牌碎,供奉在陈家的长生牌也会顷刻间化为齑粉。
沈列星掩下心中那丝可笑的不安,心想这当然是他的未婚妻。
窗边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沈列星心神一动,推开窗放千里迢迢飞回的灵鸽进来。
他取下灵鸽脚边的信筒,展开后一字一句读得认真。
是一封从边城来的家书。
儿行干里母担忧,蝇头小字中句句都是拳拳爱子之心。
沈列星微笑着看完,提笔写下回信,塞回信筒中。
突然间有什么念头从脑海中闪烁而过,耳清目明的修士在最后一刻猝然松手,信筒直直掉落在地上,惊得灵鸽扑闪着翅膀欲飞走。
沈列星赶紧去看床上的人是否被他吵醒,见那人还在睡着,他才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