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来交换心——
这话说得太暧昧了,钟情没有回应。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把尖刀,刀刃上还留着斑斑血迹。
“心吗?倒是一个很耳熟的说法。童话里人鱼公主的姐姐用头发向海女巫换来一把尖刀,只要趁王子睡着的时候插进他的心脏,让那里的血液流到双腿上,人鱼公主就可以重新拥有鱼尾。怎么?难道我也是这个流程?”
他冷笑一声。
“那我倒是很愿意趁你睡着的时候,用这把刀剜出你的心脏。”
这样决绝残忍的话,洛萨尔听惯了,此刻竟不觉得有什么。他宽容地微笑:
“阿情,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或许你会发现,用你自己来交换我的心脏,比用刀剜走它来得更快。”
“……”
良久,钟情丢掉刀,轻声开口,“你想我怎么做?”
话问出口前他就已经设想了无数种答案,或许是用来自地狱的残酷手段来惩罚他,或许为达到人间权势的顶峰而利用他,也或许是像黑化后的贝尔那样,用鱼尾和珍珠来折磨他。
但洛萨尔的回答却是:
“你能为我掉一滴悲伤的眼泪吗?”
“嗯?”钟情诧异,环视四周地面,“这里到处都是我的眼泪。每一滴落下的时候,我都很悲伤。”
“不,我要的不是因为疼痛、恐惧,或者别的什么留下的眼泪。我要你是为了我……”
洛萨尔定定地看着他,喃喃重复着:
“只为了我。”
“做不到。”钟情直截了当地拒绝,“我已经把所有情绪都拿来向恶魔典当了赌运。这一点,你不是最清楚吗?”
洛萨尔深深叹了口气。
他稍一抬手,虚空中有什么东西奔涌而来,近了才看清那是透明的异形怪物扛着一架硕大的竖琴。
来到钟情面前,异形怪物无比乖顺地趴下,竖琴也跟着稳稳停下来。
木质琴声涂了琴油,光滑细腻,数十根琴弦整齐排列着,不需要任何技法,只是简单地伸手一拨就流泻出一串动听的音符。
洛萨尔收回手,朝钟情落寞地微笑。
“阿情在学院里修习的是竖琴,但我却还不曾见过阿情弹琴的模样。我想那一定比在赌桌旁的阿情好看。既然不愿意为我落泪……”
他说着,那股怅惋烟消云散,又重新变回那个盛气凌人的小狮子。
“那阿情便好好取悦我吧。”
*
钟情半躺在浴缸里。
从前躺在里面觉得十分宽敞,现在的身体却有些放不下。即使将鱼尾稍稍曲起来,还是有一点尾巴尖只能无可奈何地硌在浴缸壁上,长长的尾鳍一直铺到地上,像一泓流泻的月光。
黑猫就蹲在这泓月色旁,眼睛兴奋得变成竖线,一下一下舔着他露出水面的那截尾巴尖。
钟情:“……”
眼不见心不烦,他稍稍转身,伏在浴缸壁上,伸手去拨弄那架靠在墙上的竖琴。
虽然只是尾巴尖,但猫舌头实在粗糙,每一次舔舐的存在感都非常强。
钟情只注意到小猫的尾巴因为高兴而摆来摆去,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尾鳍尖也在一下下地轻轻点地,就像一尾真正的鱼。
他脑中回忆着曾经在学校一边摸鱼一边学过的几篇乐谱。
都不是多么难的曲子,钟情一只手枕着下巴,一只手按照记忆里老师的样子断断续续拨着琴弦,心中真正思考的却是别的事情。
虽说之前只是因为连番意外而生气,才在洛萨尔面前放狠话,但现在他真的在思考人鱼捅死王子的可行性。
兄弟俩一白一黑共享一具身体已经有些日子了,贝尔相当谨慎,并且事务繁忙,往往和他温存过后还会前往教廷处理积压的政务。
外头似乎出了什么事,现在的他反倒比刚继任那会儿还要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