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没有进食和冷热的交替让贝尔轻咳两声。
他倚在墙角坐下,闭着眼忍受胃里传来被腐蚀一样的饥饿感。
球桌突然传来嘎吱一声响动,一只脚垂落下来,轻轻晃了两下。
那只脚同他的主人一样漂亮。清俊的骨骼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皮肉,经脉和血管微微凸起,纤细的脚踝往上是线条利落的小腿,肌肉紧致弧度优美,像是一片正在盛开的花瓣。
再往上,圆润的膝盖被粗布缝合的裤管掩盖,肌理之中蕴藏着让人难以想象的敏捷和爆发力,就像一片花瓣自叶萼之中撑开,那般鲜活的生命力。
贝尔伸出手,看见自己的手指在那片健康的、极富光泽的小麦色肌肤前形成鲜明对比,苍白黯淡得就像毫无生气的大理石雕像。
球桌嘎吱嘎吱响了几声,桌上的人光着脚轻巧地跳下来。
他怀了还抱着猫,看见墙角的人时被吓得后退一步,眨了下眼睛才想起这人是他今早自己救回来的。
他蹲下来,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与他截然不同的金发贵族。
怀里的黑猫似乎不甘心与这位贵族平起平坐,顺势爬到钟情脑门上。
它的尾巴非常无礼地遮挡了脚下人的视线,钟情只得托着它的屁股轻轻挪了一下。
“你醒了?干嘛在这里坐着?地上不凉吗?”
钟情四处看了看,看到空空如也的粮桶,有些羞赧地摸摸后脑勺。
“啊,是在找吃的吗?你一定饿坏了吧?真不好意思,我好几天没有出海,鱼都被我吃光了。”
他一抬手就将男主扛到球桌上坐着,又跑去拿了被子裹在他身上。
然后就这么光着脚跑出门去,路上顺手抄起渔网,只给屋里的人留下一句:
“等我回来!”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跃进港口前的海面,没有惊起一丝水花。
再次浮上来时背后的渔网里已经困了两条活蹦乱跳的鱼,一条和邻居家换了一块黑面包,一条拎回来,用一把铁质的小刀两三下去掉鳞片剖出内脏,放进黑糊糊的小锅中煮汤。
鱼肉煮好后,钟情直接连锅带汤一起放到男主身边。
他给了男主一把叉子,招呼他赶紧吃饭,自己倒是没有开动,而是先将鱼头和鱼尾剜下来,放进小碗吹凉,然后端到黑猫面前。
回头撞进男主那双幽蓝的眼睛里时,他才发觉似乎自从醒来后男主就一直这样看着他。
专注的、仔细的,近乎端详。
他以为男主是嫌少,看了看手里喂猫的小碗,有些犹豫:
“……鱼头和鱼尾不好吃,所以我才给猫的。你不用担心,剩下的鱼和面包都是你的。我现在不饿。”
但或许一条鱼和一块面包也并不能填满面前这个大高个的肚子,钟情试探着问,“要不你先吃着,我再去给你打一条上来?我捕鱼可快了。”
男主没有回答,轻声道:
“我是贝尔·普莱斯顿。”
他的声音有正在病中的虚弱感,但即使这样也丝毫不影响那作为贵族特有的优雅腔调。
一下子把钟情那一口来自偏远渔村的方言衬托得像是粗鲁的鹦鹉学舌。
若是虔诚的基督信徒、或是稍有些门路的勋贵,都不会没听说过普莱斯顿这个姓氏。
这个家族的根源可上溯至这块大陆还未曾分裂时的王室,在两百年后的今天依然对整块大陆拥有极大的影响力,财富和权力不可想象。
家族成员中虽说已不再诞生俗世的君主,却将更重要的东西紧紧收入囊中——信仰。
两百年间已经有三位普莱斯顿登上教皇之位。
他们戴着高冠,手握权杖,踩在梵蒂冈的教堂之上,但整块大陆上四分五裂的国家君主都要向他下跪,祈求他的承认和加冕。
即使不出教皇的年代,普莱斯顿也依然是梵蒂冈的名门望族。
每一任枢机会的红衣主教中必有一人姓普莱斯顿,有时候,这位主教还会身兼异端审判局或是十字禁卫军的最高长官。
这时他的权力在实际上甚至足以超越教皇,能够凭借家族的力量将这位名义上教宗领袖架空为傀儡。
男主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位红衣主教,人人都说他会是下一任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