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中的漫不经心让钟情清醒了几分。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飞速闪过,因为太过不可思议,稍一细想就头痛欲裂。
他在浑浑噩噩的疼痛中,在恐惧与侥幸中,很慢地开口:“况野……你忘了吗?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那杯水里放了什么吗?”
宫鹤京一顿,随即自然地笑起来:“终于肯告诉我了?说吧。”
他轻轻咬了下齿间的皮肤,“我洗耳恭听。”
太自然了,浑然天成行云流水一般的自然,没有半分迟疑或是紧张,就好像曾经就这样的话题训练过无数次,一段如此精妙的演绎。
演绎。
那一瞬间的迷惑被浓烈的悲哀取代,钟情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不是从未感到过奇怪,他只是觉得不可能。
因为不可置信,所以不敢怀疑。
他带着最后的期望,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地祈求:“况野……我想摸摸你的脸。”
身上的人有片刻僵硬。
亲吻的舌尖开始轻颤,始终不置一词。
那零星的期盼逐渐被绝望取代,钟情开始挣扎,不顾领带深深勒进手腕。
“放开我!我要摸你的脸!”
宫鹤京沉默着,突然冷笑一声。
真是滑稽,当他千方百计想要将真相和盘托出的时候,全世界都在阻拦他,为他圆谎;当他心甘情愿保守这个秘密时,却轻而易举就露了馅,连他自己都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看着钟情通红的眼角,在片刻僵持之后,更加狂乱地倾身过去亲吻。
他堵住钟情的嘴,按住他乱动的手,将他死死压在身下,让他连最后一丝自由也彻底失去。
沉默的对抗、挣扎中,夹杂着痛苦的眼泪和喘息,谁也不曾再说话,但彼此心知肚明真相已经败露。
一直到最后,钟情都倔强地忍耐着不肯昏睡过去。
他始终想要挣脱绳索的束缚,直到筋疲力尽,只能伏在枕头上,无助地喘息。
腕间蓦然一松。
哭湿的睫毛轻颤,他抬眼看去,毫无焦距也毫无神采的浅瞳中划过一丝怔忪。
他动了下双手,的确不再有任何阻碍。
身上的人还在亲吻他的脸颊。
钟情渐渐抚摸上那人的头发,是粗硬的直发,抹了一点发胶,整齐地向后梳去。
在一点点摸上那人的额头、眉眼、和鼻梁……
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宫鹤京心痛地看着面前的人无声落泪。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哭,面上神色恍惚,眼泪却大滴大滴落下,渗进被子里。仿佛他连身体都这样沉重地爱着原况野,比他的理智先一步做出反应。
所有关于嫉妒、怨恨、和报复的念头顷刻间烟消云散,心碎的人或许总是更心软,宫鹤京张了张嘴,没能说出那个能让原况野和他一起同归于尽的真相。
“不是你的错。”
他哑着嗓子道,“你喝醉了,是我引诱了你。”
脸颊上有些痒,他下意识抹了一把,抹到一手水痕。宫鹤京就这样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眼泪,苦涩地喃喃:
“全是我的错。”
钟情的手无力地松开。
他像是冷极了,将自己蜷缩在墙角,抱着被子,没有一点声音地流泪。
良久,他终于开口,悲伤过度近乎失声的嗓音里有摇摇欲坠的祈求:
“别告诉他……求求你,别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