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的陈设将来总是要变的,皇上不会,将来难道等老一辈儿的人都走了,大阿哥登基后还会为了一个没见过的长辈留着长春宫么?
横竖长春宫的主人已经不在了,空留下摆设又有什么用?
与其将来让旁人挪动了长春宫的物件,将那份回忆拆得七零八落,倒不如她自己来,起码还能留存住那些重要的。
于是,长春宫一改陈设,旧日的物件有些送到了和敬与永琏处,给二人留一份念想,有些留在了嬿婉处做纪念,也有些不打紧的送回了内务府。
莲心想去守陵却被嬿婉劝住了,但她也不想再留在宫中,就被永琏接走奉养。
嬿婉让高曦月随意选物件带走,就是将整个内设都搬到璟宁的公主府也无妨,可高曦月并没点头。
搬到了公主府和搬到了内务府又有什么区别呢?放到哪里,都不再是记忆里的长春宫了。她想念的是活生生的人,就是被冷冰冰的物件围成一团,也捡不回记忆中的温度。
所以她只带走了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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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奉先殿供奉的皇后神像不同,画中人笑得温和端庄,却不像是木胎泥塑的菩萨,而有种活人的灵动劲儿,端秀也端秀得不死板。
她知晓嬿婉也念着这幅画,见着这画就如见到了琅嬅人一般,仿佛她就含着温和的笑意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宽和又慈爱地瞧着人一般。
只是她还是小小地自私了一把,带走了这画,一直携带在身边,日夜挂在自己的寝房之中。没事儿就和她说说话,唠唠家常,就像是那人还在她身边,等着随时在她讲渴了的时候递过水来一般。
嬿婉没有与她争,她也知道嬿婉不会与她争。毕竟这世上再没有旁人比嬿婉更懂得,懂得自己对琅嬅的爱恨。
只是在那之后,她就绕着长春宫走了。
若要问她为什么,也不过是一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高曦月思绪胡乱地偏远,被抱着她手臂的璟宁的长孙晃了晃手臂才收回了神思,对着孩子们笑笑。
她知晓孩子们像模像样地争宠,淑慎长公主故意与她逗乐,都是想哄她开心。
她年岁大了,梦里的旧事愈发多,睡得也愈发久了,他们都担心得很,怕她哪天就这样睡过去了,再不能醒来。
嬿婉这回再三挽留她,想让她留在宫里,又让致仕后又被慈宁宫请回来专门供奉的包太医给她诊脉,也是担心她的身子。
可是莫说包太医,就是华佗在世也难救她了。
她没病没灾。
她只是有些老了。
她都抱上曾孙了,大阿哥绵宁的长孙女都会抱着嬿婉的腿要糖吃了,她怎么能不老呢?
她也只是有些想念故人了。
她不是淑慎长公主,并不能顽强到面对一切经历过的风雨都泰然处之,泰山压顶都只当活动活动筋骨。
作为圣祖爷废太子的第六个女儿,淑慎长公主出生没多久阿玛就被废了太子之位,她还不满四岁时,废太子就已经经历了二立二废,自此她就和一大家子一起被圈禁了十年。
直到十四岁时,她被雍正爷这位四叔接出去收为养女,没几年就嫁去了科尔沁,又没几年就守了寡,守着唯一的女儿过活。
这样的经历过后,淑慎长公主依旧是个爱说笑,爱折腾,爱热闹的性子,活跃开朗得好像一辈子没吃过任何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