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是没有年节穿红的习俗的,可自从到了这里,几乎每一年,他都要被迫的做上一套。
可以往做出来的那些,他从未穿过。
每年除夕那夜,同僚们都去老头那里守岁,喝酒,难得享受一下来之不易的放松时刻。
只有他,不想穿红,不愿出门,唯有独自待在院子里,举头望着明月发呆。
好像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要庆祝,所以也没必要穿。
后来,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被岳常发现了。
大概是有跟他们不对付的衙差告密。
而那人却并没有单独拎出宋谨的名字来说,只是说仵作手底下那群不听话的抬尸工,敢公然忤逆知府大人的意思不去穿红。
岳常虽说不愿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可未免破坏了吉日,还是单独找仵作说了这件事。
朱力恐怕宋谨一再违背岳常的意思,惹恼了知府会被罚俸,或者还会有更惨的事情发生,这才不得不出声提醒。
他不想在大街上说这件事,所以说完还有些后悔。
应该没谁会注意他们这些人吧?
朱力四下看看,见百姓们都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这才轻呼口气放松了些。
然而,令他没注意到的是,他才喊完宋谨的名字,排队的劳工里,一双浑浊的眼就偷偷看向了宋小哥。
褚郁和项辰排在老陈之后,小孩子对做新衣裳这事还是比较积极的。
不过项辰却微微摇着头,似是对那普通的衣料不感兴趣:“你知道天蚕丝么?流光溢彩,我大哥最爱炫耀,每年都要做几身才满意。”
“你大哥?那个养子?”
褚郁小声问。
项辰“嗯”了声:“一套天蚕丝的外衫,够咱们这些人五年的工钱。”
褚郁惊怔着捂住了嘴,进而咕哝一声:“他好败家。”
项辰也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他以前并没这么想过,只是来了蕤洲之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间疾苦,对于从前过分的奢侈生活,他多少有些懊悔。
虽然他不曾像那养子一般铺张浪费,可日常的吃穿用度还是算得上奢侈了。
二人随口聊着,忽的一抬眼,就瞧见老陈正目不转睛看着宋谨。
项辰给褚郁使了个眼色,褚郁微微点了下头。
想起之前宋谨和褚朝云的提点,褚郁就故意咳了声说:“这衣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好,我还想穿给宋大哥看呢。”
他这么一说,老陈果然收回了视线,身形缓缓靠向他们,似是再听二人说话。
褚郁对着项辰眨眼睛。
项辰就继续道:“咱们这衣裳好做的很,明天就能送过来。”
“那么快?”
“就算没有预计的快,不能穿给宋大哥看,也总要提前和他说一句新年快乐吧?”
褚郁故作深思,一张青涩稚嫩的小脸做戏做的并不太像,但老陈是背对着他们的,自然也看不到二人的表情。
半晌,褚郁有些兴奋道:“那好呀,咱们就约定明晚去跟宋大哥说新年快乐!”
项辰冷淡的看了眼上方,见老陈身形僵直,然后缓缓说了声“好”。
这一晚,老陈睡得并不太踏实。
他翻来覆去的都在猜,到底那个抬尸的跟这俩小的,平时是用什么暗号来联络呢?
如果没有互传信号的办法,褚郁怎么那么肯定明晚就能跟宋谨见面?
既然说是送祝福,肯定是要见面才行的吧……
他犹豫不定,几乎有些坐立不安。
一方面,想要回家的念头,不断支撑着他去和赵大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