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真不喜欢他这任性自私的主子作风,明知他不想让她下跪迎接,故意跪了个最标准的叩首礼。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朱昀曦心疼地双手搀扶,柳竹秋膝盖扎得稳稳地,瞅着门外的侍从说:“夜深寒冷,那些人站在户外定会冻伤,请殿下恩准他们点篝火取暖。”
太子刚遇刺,侍从不敢擅离寸步,好歹许他们烤个火,不然人家在外面挨冻,自己却在屋里和男人,她委实不能将这等造孽事当福分受用。
朱昀曦笑道:“我就是这么安排的,你瞧他们手里不是抱着柴火吗?我听说你肚子饿了,让厨房现宰了两头羊熬汤,剩下的肉全分给他们,待会儿就让他们在外面烤着吃。”
柳竹秋仔细看,是有一人拎着大铁锅,心知错怪了太子,忙堆笑起身,恭维他待下宽仁。
朱昀曦感慨万千地打量她,命云杉瑞福都出去,房门刚一关闭,他便迫不及待倾泻满腔爱念,抱住眼前人使劲亲吻,有如戈壁滩上的旅人终于找到救命的甘泉,怀着对神明无上的感激尽情吮吸。
柳竹秋没他那么忘情,心灵也因此极感快慰,这男人既是她堵上全部身家押的宝,又是美貌可爱,情深义重的恋人,好几次都以为再见不到他了,此刻的团聚之喜沁入心脾。
亲到唇舌发麻,朱昀曦依依不舍地松开她。双眼湿润欢喜又略现委屈。
柳竹秋拉起他缠着纱布的双手:“殿下昨个儿伤得重吗?”
朱昀曦摇头:“只受了点擦伤,都没你伤得严重。”
说完又抱住她。
“我有好多话想对你,但不知从何说起。”
“……臣女也是啊,那我们都不要说,像这样抱着就好。”
柳竹秋伸手环住他的腰背,紧贴着他的胸口,脸埋入颈窝,享受这份温存。
朱昀曦搂住她,也将头紧贴住她的侧脑,觉得她比三月的柔风温暖,仿佛秀丽江山,动人诗篇,填满他空虚已久的心怀,之前受过的苦痛煎熬都微不足道了。
听到他的呼吸逐渐湿润,柳竹秋抬头,鼻尖刚好擦到他颊上的泪水,只见他小鹿般的眼睛微微发红,大滴大滴地涌出泪珠。
脸长得美,哭起来也这么,让人质疑他的泪水能化作珍珠。
看来那封情书上的话全是他的肺腑之言,他真被我迷住了。
柳竹秋得意与忐忑并行,忙挤出几行眼泪应景,举起袖子为他擦脸。
“殿下干嘛这么伤心,害臣女也跟着难过。”
朱昀曦忍泪露笑:“因为太高兴了,不知不觉就……你不在的时候我天天想你,昨晚好容易见面又在那种随时可能丧命的情形下,我真不敢相信还能像现在这样好好地抱着你,听你说话。”
柳竹秋笑着哄他:“殿下洪福齐天,臣女沾了您的福泽,也会跟着逢凶化吉的。”
她继续为他拭泪,手被他握住。
四目相对,他的柔情蜜爱似长河哗哗流淌过来。
“昨天全靠你护着,我才能活下来。”
“殿下就是臣女的命,您若有好歹,臣女也活不下去啊。”
“你写在我袍摆上的四个字我都记住了,今后绝不让你失望。”
柳竹秋本以谄媚为对话基调,听了这话顿时正经,也用双手握住朱昀曦的手恳求:“殿下,臣女现在不该说扫兴的话,可臣女离京这几个月经历了许多见闻,都是关于民间治乱疾苦的,很想让您知道。”
朱昀曦猜她想进谏,温和道:“你在我面前尽可畅所欲言,就是骂我我也不会生气。”
“臣女怎敢,既然殿下不怪罪,臣女就斗胆直言了。”
她讲述从鞑靼返回,
入关遭遇寇乱,见那些贼兵所到之处都疯狂屠杀当地官吏,听说崇礼县令死后还被碎尸,老婆孩子也被杀死,贼兵们将这家人的尸体煮熟,强迫当地百姓吃下,还将不愿意吃的人一并处死。
怀来等州县也是,流寇一抓到官吏便虐杀分尸,挖出内脏悬挂于树梢,或是熬成人油用来点灯和火把,以各种残忍手段折磨他们。
朱昀曦愤恨道:“这些情况我都知道,所以抓住贼首一律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