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几乎是穿透纸张一般,直接锁定了“结果”栏——
“符合亲生关系”。
六个冰冷的印刷字,如同早已等候多时的手术刀,锐利、精准、不容置疑地剖开了她精心维持、自欺欺人的平静。
一股森然的寒意从捏着报告的指尖骤然爆发,顺着血脉蜿蜒而上,瞬间冻彻心扉。
果然。
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侥幸也熄灭了。
那些曾经心无芥蒂接受的关怀与笑容,那些基于朋友和合作关系的友善互动,在此刻骤然扭曲变形。
那条清晰的、名为“安全距离”的边界,被这六个字生生抹去,化作了暧昧又令人窒息的一片沼泽。
朋友的父亲……
重要的合作伙伴……
值得尊敬的长辈……
以及……
血缘上的……生父。
几个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身份在这一刻像被投入了粉碎机,轰然倒塌剧烈混合,搅动成一滩混乱、粘稠、令人作呕的泥泞
她甚至感觉不到愤怒。
这份血浓于水的亲子鉴定,像一个巨大的真空深渊,粗暴地抽走了所有的激烈情绪,只留下一种庞大而冰冷的、名为“怅惘”的湿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自以为做好了准备。可当答案赤条条摆在眼前,那份仿佛灵魂被抽离的空茫感,依旧猝不及防地攫住了她,让她一时无措。
那个家庭……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迹部家的一切:四年了,无论是出自真心还是礼节,每一个节日,精心准备的礼物总会准时送达,有时甚至由那位气质雍容华贵的夫人亲自送来。
那个女人——优雅、自信、眉宇间自然流露着被生活温柔对待的从容与幸福。
她的儿子,景吾,则完美融合了父母的优点,光芒万丈,坚定热情,举手投足间皆是天之骄子的风范。
那个家,稳固、和美、沐浴在所有人的艳羡与祝福之下,是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字塔。
希遥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迹部铭霆却背叛了他们。
吱嘎——
细微的纸张折皱声在过分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滴答,滴答,滴答……墙角的挂钟恪尽职守。
指腹死死地、重重地碾过报告单上那个冰冷刺眼的印刷字——“父”。
隐隐约约,仿佛能穿透紧闭的门窗和喧嚣的雨幕,听到某个明亮温暖的大宅里传来的欢笑声浪——那是属于圆满家庭的喧腾,是带着温度的烟火人间。
从一而终就那么难吗?
而她的妈妈……
那个永远停格在冰冷照片里的女人……
凭什么?
凭什么受到惩罚的只有她。
一股混合着尖锐痛楚、冰冷暴戾和极度不公的怒焰,猛地从心脏深处炸开!像一大桶滚烫的、粘稠的黑油骤然泼洒在冻土之上!
刹那间,那沉重湿冷的“怅惘”被彻底点燃、覆盖、染成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翻涌着恨意的墨黑!
无声无息地,刺骨的寒气以希遥为中心猛烈扩散!
茶杯口袅袅上升的热气瞬间凝固!
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水渍凝结成细密的冰晶,并迅速蔓延开惨白的霜痕!四壁华丽的墙纸、厚重的书架、光洁的地板……视野所及的一切家具表面,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层晶莹、冰冷的白霜悄然覆盖。偌大的办公室,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冰棺瞬间封入其中,温度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