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座也吵。
他们运气不好,这节车厢回家过年的大人带着孩子多些,小孩总是哭闹,尹棘头疼,忍不住抵着窗。
她想,她都这样,原丛荆更别提了,他本来就是个听到吵闹,就会冷脸说“闭嘴”的人。
不过他这次只是坐在那里。
什么也没有说。
连情绪都没有表露。
下高铁已经临近中午,冬日的湖市日头很晒,是个晴天。
尹棘在高铁站外叫了一辆车,直奔墓园。
汽车在马路上飞驰,湖市的街巷嘈杂热闹,路过东湖时,尹棘难得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车内阒寂无声,深蓝湖水漾出波光,映在她沉静瞳孔上。
到了墓园后,她和原丛荆下车,
这处墓园不算偏僻,偶尔也能路过晨练的老人。
尹棘有点怕冷,下巴收进围巾,她转头对原丛荆说:“你别进去了吧。”
原丛荆站在陵园入口,垂眼应了声:“好。”
他眼眸黑漆漆的,尹棘要走时又听他补充:“我在这里等你。”
“嗯。”
尹棘转身走了进去。
墓园很静,她三年没回来,这里的景象却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她爬上石阶,周围树木已经萧索凋零,露出光秃秃的山体,在冬日里,呈现出一种凄然的暗色。
尹棘在一个墓碑前站定,沉默半晌,她说:“爸,我来看你了。”
风寂然呼啸。
“三年没来看你,是我不好,我们老头不会怪我吧?”
墓碑前很干净,尹棘在园口买了束花,此刻放下,细心用袖子又把碑壁擦拭一遍。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多么幼稚的问题,然而尹棘擦着擦着,鼻尖一酸,视线模糊了。
她蓦地想起来她还在湖市时的日子。
那时候尹如山还是湖大的教授,为人温和儒雅,在学术界赞誉荣身。
她经常去湖大等尹如山下课。
春天,樱花开满整个珞珈山。尹如山拎着包从教学楼出来,笑着牵过她的手。
他们慢慢在东湖边散步。
然而记忆的最后,所有的幻象全部被打破。
湖大消失。
樱花消失。
东湖消失。
那个备受敬仰的老师消失。
最后剩下的,只有孤零零的坟茔。
尹如山变成臭名昭著的学术界败类,她的家支离破碎。
墓园阒寂无声,过去这么多年,尹棘已经能很好控制情绪。她在铺天盖地涌现的往事中,骤然回神。
静静望着墓碑,淡然笑了一下:“爸。”
她声音嘶哑,艰难地俯身,伸手轻抚碑上照片里,尹如山的笑靥。
“我要走了,我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没有胜算,但是如果有可能,希望你在天上保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