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急什么呢。慌什么呢。天底下的路多着呢。何必急着一头撞进死胡同。
“远的不说,你母亲自己提议她留下,让你抱着瑄哥儿上车。你为何不允了她?”
谢玉翘一怔,坐立难安起来。
“娘向来嫌弃我。她的话,听听而已……当不得真的。”
谢明裳听明白了。起身去厅堂外喊常青松。
常青松刚换了身干净衣袍过来,被谢明裳堵在厅外叮嘱,今夜多谢把谢家二房送来,有家务事处理。
等下请常将军站在厅堂里,无论她说什么,只需点头就好。
常青松莫名其妙被领进厅堂,抱臂站在旁边,只把自己当根木柱子。
谢明裳扬声传人。
片刻后,大雨里被晾了半夜的谢家二房夫妻两个终于现身,动作拘束地踏进河间王府会客厅堂,谢玉翘抱着困倦的瑄哥儿急忙起身迎接。
谢家二房人聚齐了。
灯火大亮的会客厅堂里,谢明裳居中坐着,谢二叔挤出个笑容,上前正要说话,被毫不客气拦住。
谢明裳的目光挨个越过面前四张谢家人面孔,嘴角一翘。
“你们二房要出城,我没意见。但常将军有意见。”
常青松想起谢明裳的叮嘱,双手抱臂,在谢家二房夫妻惊疑不定的眼神里,肃然点头。
谢明裳懒洋洋地斜靠在紫檀木交椅上:
“常将军的顾虑是,你们雇来的车太小,马太老。挤挤挨挨坐两个大人加一个半大孩子,出城几天就会累倒老马。放你们出城,万一你们的车回乡半路上出了事——常将军如何跟我爹爹交代?”
常青松靠在墙上,继续抱臂点头。
谢二叔急忙过来长揖,“敢问常将军,那要如何是好?能不能看在我家兄长的脸面上,调一匹军中的好马拉车?”
常青松脸都绿了,“不可!”
谢明裳笑盈盈说:“二叔真敢想。战时盗用战马,这可是处斩的大罪,别为了匹马害人家性命。常将军的意思是,小车老马,只坐两个人,尚可以赶路。三人不可。对不对,常将军?”
说到这里,她的语音一顿,目光扫过面前神色各异的几张脸孔。
常青松冷着脸,面无表情点头。
谢家老夫妻惊疑不定,谢玉翘抱着瑄哥儿,吃惊地坐回椅子里去。
三人不可,只有两个人能走?
谢二婶高声道:“瑄哥儿必须得送走!”
谢明裳无可无不可地一点头,随手取来白纸,写上瑄哥儿的大名“谢瑄”。
“所以,瑄哥儿算一个。第二个呢。”
话音还没落地,谢二叔已经高声道:“瑄哥儿年纪小,如何能独自回乡?瑄哥儿跟我走。”
谢明裳提笔在纸上写下“二叔”。
“所以出城的两个人选定下了。二叔和瑄哥儿走,二婶和五姐留下。你们觉得如何?”
谢玉翘低头默默无语。
谢二婶愣了良久,嘴唇嗫嚅几下,勉强扯开一个笑容:“也好。瑄哥儿跟着他爹回老家,不能大富大贵,好歹能安安稳稳长大。”
说着就走去玉翘面前,抱走了熟睡的瑄哥儿:“玉翘,别怪娘。瑄哥儿是我们二房唯一的男丁,你爹是咱家的顶梁柱。他们两个走,你就跟娘留下罢。往好处想,突厥人也不见得能打进京城来……”
谢明裳在旁边冷眼看着。谢玉翘低着头,啪嗒,一滴泪落在地面上。
谢二叔喜笑颜开,迭声道谢,正要抱过儿子上车,谢明裳悠然拿起白纸:“慢着!”
众人眼睁睁看她提笔把纸上两个名字划去了。
“人皆有私心,我也不例外。三月谢家围门时,
没能送走五姐,以至于后来我们姐妹两个进宫吃了一趟苦,险些没能熬下来,我身上的宫籍上个月才除了。二叔,二婶,我心里这份疙瘩啊……直留到今天。”
谢明裳半真半假地说笑,当众人面,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写上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