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娇包扎的动作停下。
谢无陵的母亲,秦淮河畔的妓子,谢湘娘。
怕勾起他不好的记忆,她也不再多问,只垂着眼低低道?:“无陵,是?个好名字。”
“哪好了?她不想生我,巴不得我无了。又凑个陵墓的陵,盼着我死了都没地方葬呢。”
“胡说?。”
沈玉娇掀眸,定定望着他:“陵也,从?阜从?夌。阜,大土山;夌,攀越。无陵,该译为没有你无法?翻越的高山!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你阿娘这?是?对你寄予厚望呢。”[1]
谢无陵眼神轻晃。
这?还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听到有人?这?样解释他的名。
“她贱籍出身,哪能拽这?些文?绉绉的。”
谢无陵扯了扯唇,但看眼前的小娘子,那双明眸满是?鼓励与期许,心底某处好似拨了一下。
她方才说?什么……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还真是?一句,好诗。
“成。”
他望着她,漆黑眼睫下的狭眸也蕴着炯炯明光,眼尾轻扬:“以后别人?问起,我就是?谢天谢地的谢,无法?无天的无,从?阜从?夌的那个陵。”
沈玉娇欣然笑了:“嗯!”
她低头,继续给他涂药:“疼记得说?。”
“嘶,疼。”
“啊?”
“娇娇亲一下,就不疼了。”
“……”
这?男人?。沈玉娇嘴角轻捺:“那你疼死好了!”-
虽然谢无陵一再说?常六爷处事公道?,但沈玉娇想到常松白日被打成那样,心底始终忐忑不安。
毕竟人?都是?偏私的,常六爷再公道?,谢无陵将他嗣子打得半死,他心里真的能毫无芥蒂么?
若常六爷要找谢无陵的麻烦,那他们该怎么办……
沈玉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甚至都在想,若是?常六爷真的要追责,她能不能劝着谢无陵连夜搬家,逃离金陵城?
可是?这?间小院已经添置了那么多家具,酒席、婚仪、婚服那些也都交了定金。
若真的就这?样跑了,怎么想都觉得亏……
这?事就如一把悬在头上的刀,不知何时会?落下来,一整个夜晚,沈玉娇都没怎么睡。
直到天泛着朦朦胧胧鱼肚白,她才抵不住困意,迷糊睡去。
但心里记挂着事,她还做了个噩梦,梦里常松那无耻之?徒潜入院子里,欲对她行不轨之?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拼命挣扎,在常松即将得逞时,从?枕下摸出一把剪子朝他扎去。
她满手是?血,呆若木鸡,她杀人?了……
“不要!”
双眸陡然睁开,沈玉娇从?梦里惊醒,烟霞色纱帐投进一些光亮,她抬起手。
干干净净,没有沾血。
是?梦。她长舒一口气,擦着冷汗坐起身。
下意识看向身旁,才想到平安是?跟在谢无陵身边睡——孩子夜里要喝奶,他怕影响她睡觉,便将那活揽了过去。
她起床,换衣梳妆,待整理好推门,却见院门大敞,柳婶子带着平安在择菜,门口守着两人?,是?谢无陵的手下,山猫和幺鸡。
一院子的人?,独独没见到谢无陵。
她心下微沉,山猫和幺鸡见她醒来,齐齐喊着:“嫂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