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说的这是哪里话。”
一道咳嗽声从身后传来,李烨然披着石青披风站在残垣边,脸色比平时更白,“五妹的寝宫遭此横祸,我们做兄弟的怎能不急。只是大理寺办案自有章程,七弟还是先保重身子要紧。”
“三哥怎么也来了。”李浦和看着眼前二人,有些恼意,“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在胡闹?”
“七弟莫怪,我听闻梧桐院失火,特意过来看看。”
李烨然轻轻咳了几声,帕子捂在唇上,咳得肩膀发颤,“二哥日理万机,自然不懂这些儿女情长。不像我们这些闲人,还念着些旧情。”
只见李白璧指尖捻着腰间玉佩,玉面生寒,喜怒不辨,“三弟这话倒像是在说我凉薄。只是五妹既已远嫁,这梧桐院纵有旧情,终究是座空宫。大理寺按例勘察便是,闹得人尽皆知,反倒让漠北使者看了笑话。”
闻言,李烨然喘了口气,咳声渐歇,才续道,“只是忧在‘按例’二字,若轻慢了,怕是难堵悠悠众口。”
他顿了顿,缓声而言,“依我看,倒不如让大理寺仔细些,哪怕是殿角那盏旧宫灯的灰烬,也该筛一遍才好。”
“三弟心细,只是大理寺卿办案多年,轻重缓急自有分寸,我们做皇子的,总归不好越俎代庖。”
“再说了,这宫里头的火,素来蹊跷。或是宫人不慎碰倒了烛台,或是老殿走水,陈年旧事里多的是。若真要寻根究底,怕是要惊动太多人,反倒不美。”
李白璧侧过身,挡住李烨然望向废墟的视线,几分似是而非的关切道,“三弟抱恙在身,晨露寒凉,何苦来这烟熏火燎之地?若再添了症候,想必定是雪上加霜。父皇问起,为兄也不好交代。”
李烨然轻轻摇了摇头,“二哥体恤,我心领了。”
“不过大理寺办案,多双眼睛看着,总不至于出什么岔子。二哥日理万机,自然不在乎这些琐碎,可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在这里多待片刻,也算替五妹守着些念想。”
李白璧见他执意不走,悠悠笑然,眼底却无半分暖意,“三弟既如此说,我便不劝了。只是有句话不得不说,这梧桐院的宫人,大多是跟着五妹多年的人。若真查出些什么,还望三弟念在旧情,莫要太过苛责。毕竟,谁也不想出这样的事。”
“二哥多虑了。”李烨然低低笑了一声,咳嗽又起,这次咳得更急,帕子捂了半晌才缓过来。
“我岂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若真是宫人不慎,自有宫规处置。可若不是,那便不是苛责不苛责的事了。毕竟,放火焚烧公主寝宫,往轻了说是胆大包天,往重了说——”
“往重了说,便是藐视天家,形同谋逆。”李白璧接过他的话,睨了一眼,“三弟放心,父皇既已下令彻查,自然不会姑息。只是大理寺办案讲究证据,总不能凭我们几句话便定了谁的罪。”
随后,他转身对一侧的大理寺少卿扬了扬下巴,“常少卿,听见了?三殿下的意思,是要你们仔细些,莫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尤其是那些烧得最透的地方,更要留心。说不定能找出些不寻常的东西。”
常少卿点头,躬身应道,“下官遵旨。两位殿下放心,臣定会尽心勘察。”
李烨然望着李白璧,忽然一笑,“二哥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在催着大理寺办案似的。我不过是念着五妹的旧情,二哥何必如此紧张?”
“我有什么可紧张的。”李白璧挑眉,语气里带了几分自嘲,“倒是三弟,如此笃定并非意外,莫不是心里已经有了什么猜测?”
李烨然垂下眼,“我哪敢有什么猜测。只是昨夜风大,按理说宫人们睡前都会仔细检查烛火,偏巧五妹这梧桐院就走了水,难免让人多想罢了。二哥也知道,我素来胆小,见不得这些惊险事。”
不知为何,李白璧轻轻呵了一声,似笑非笑,“三弟若是胆小,那这宫里怕是没几个胆大的了。当年父皇让我们去猎场试箭,三弟明明咳得站不稳,却偏要拉满弓射中那只最烈的孤狼,那时怎么不见你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