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后许涵昌对他说的话都每一句都无异于往他心上插进刀刃,然后不断翻搅。但是这样的疼痛,已经是过去的两年里求之不得的奢望。卓闻吸了吸鼻子,关上手电筒,转身往巷道外面走去。许涵昌看他走出拐角,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开始敲门。“咚咚”的敲门声在深夜的庄子里格外明显,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开门的声音:“是涵昌回来了吗?”许涵昌高声回答:“是我,爷爷!”许爷爷平时睡得很早,今天为了等许涵昌回来熬得眼都抠篓了,他打着哈欠把许涵昌放进来,背着手往屋里走:“怎么回来这么晚啊。”许涵昌用钢筋把大门的栓口插上,跟着爷爷:“今天搭别人车回来的,路上耽误了一会儿。”许爷爷叹了口气:“哎。”他还想给许涵昌张罗点儿饭,被许涵昌拦住了:“爷爷,你快睡觉去吧,我路上吃过啦。”许爷爷叮嘱他:“锅里有现成的,你饿了就热热,别嫌麻烦,空着肚子睡觉可不行啊。”许涵昌把爷爷打发去睡,自己也没心情吃东西。他从暖壶里倒了点热水,洗脸刷牙洗脚一气呵成,哆嗦着迅速躲进冷冰冰的被窝。直到如今,许涵昌才有了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回想起今天的事,也还是像做梦一样。他还没来得及体会见到卓闻那一瞬间的心情,就被后来接踵而至的各种乌龙搅和得乱七八糟。此时躺在床上,他还是感到懊恼。他不知道怎么去定义卓闻,也不知道卓闻到底把自己当成个什么玩意儿。总归不会是爱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真心实意地恨过卓闻的。后来伤口结了痂,那里不在有新鲜的疼痛,却也失去了其他的神经末梢。快乐,悸动,一切都被埋葬在那个伤口里面了。但现在,闭上眼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卓闻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样子。许涵昌不知道其他男人是不是也是这样,总是会对和自己产生过亲密关系的人怀抱着非常不合时宜的愚蠢感情。他下午操了卓闻的嘴,弄得他伤痕累累,还误以为他下药,一脚把他踢开了。许涵昌烦躁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黑夜发呆。五分钟后,许涵昌穿着拖鞋裹着被子从屋里溜出来,打着手电走到门口。他看了看爷爷那个房间,轻手轻脚地把钢筋从门后抽出来,悄悄地打开了门。门外空空荡荡地,许涵昌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骂自己脑子有病。他转身想回去,忽然发现右边有点异常。那边团着个什么东西,像是村里人过冬收集的柴火堆,被手电筒照着一闪而过。刚才回来的时候好像没看到啊。许涵昌从小在村子里长大,胆子特别壮。他又往那边走了两步,拿着灯照过去。卓闻尴尬地披着户外保温毯站起来:“许哥”许涵昌裹了裹被子,冷冷地说:“卓闻,你这样有意思吗?”卓闻被他的灯光照得无所遁形,又狼狈又无措:“我就是想,我想”他解释不出什么,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这个行为太变态太奇怪了。许涵昌不会理解他想离他近一点的心情,肯定会觉得自己在卖惨。卓闻绝望地想。“你的司机呢?”许涵昌问。卓闻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唯一的光源照在卓闻身上,他看不见一丁点儿许涵昌的表情。“我让他回去了,那我再让他回来接我吧。”卓闻垂头丧气地说。许涵昌烦躁地用手电筒挠了挠头:“行了,妈的,这么晚了折腾人家玩儿呢?”他转身站到门边上:“你进来吧,别说话,走路轻点儿。”彼此放过(卓闻虐)卓闻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地抱起厚厚的户外保温毯,冻得牙关打颤:“许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许涵昌没好气地说:“你进不进,不进来我关门了。”话音刚落,他眼前一花,卓闻已经迅速转移到了门里、他的另一侧。他抱着毯子,像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狗一样看着许涵昌。许涵昌皱着眉头,动作尽量轻地把大门关上插好,他怕惊动爷爷,摸着黑把卓闻带回自己屋里。卓闻像做贼一样跟着许涵昌进了屋,关起门来,两个人都松了口气。他适应了黑暗,不动声色地打量许涵昌的房间。倒是比自己想象的大,一张床,两张桌子,一个立柜。床脚放着个古老到卓闻都没见过的洗脸架,上面摆着盆子,再往上架子两头各搭着一块不同颜色的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