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青年,没能说出话来。这是被她两度杀死的人。他松开她的手,轻轻打了声响指。四周一下变得不一样。红色的椅子,昏暗的灯光,她坐在最前排的正中央,即像观众、又像是等待审判的罪人。帷幕渐渐拉开,站在台上的黑发青年身着金丝镶嵌的祭司服,俊美得像是工匠之神所雕刻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他微微行礼,然后开始吟唱起他故乡的祭祀之曲,空灵、神秘、有着洗涤人心力量。一位同样身着祭祀服,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的黑发女子和着歌声在翩翩起舞。他们的身后,一只巨大的八腿魔狼轻轻俯趴在地上,狼首靠在自己的前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渐渐地,女子旋转停驻,裙摆落下,她提着裙角微微行礼退到魔狼身旁,将自己陷入那厚实的皮毛之中,和魔狼对视一笑,似乎说了什么。而台中央青年的歌声由“静”接上了“动”,神圣的祭祀服被他一把丢开,他换上了一身骑士服,手握长剑,正义凛然地和突然蹿出的敌人们对战。铿锵的剑鸣声化作音符融入乐曲中,激烈、昂扬、让人热血沸腾。抛下胜利的旗帜,他又化作多情的吟游诗人,他赞美着公主的美丽、歌颂着英雄的伟业、哀叹着世人的愚昧、痛斥着战争的残酷。在他的歌声中,戴着王冠的国王威严地立于王座之上,贵妇人手持折扇优雅地挡在嘴边,热情的商人招待着过往的客人,舞女提着裙摆翩翩起舞,精灵在森林中高歌,巨龙在空中飞舞……那是她一生中所见过的最为惊艳的表演。最后这位为舞台而生的王,站在舞台中央,在那激昂的尾音落下之际,对着她刺出了长剑。剑横在她的脖颈。她没躲开。或者说她不想躲开。她看着青年冰冷的神情,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她欠了他两条命。“你觉得这就是赎罪?”青年声音低沉,“还记得我最后说了什么吗?”最后……?“看来睡太久什么都忘了,那我就再说一遍吧。”他叹气道,冰冷的神色渐渐柔和。“帮我照顾好灵,还有……”“活下去,我就原谅你。”他手中的长剑化作一朵盛开的蔷薇,别在了她的发间。“——威娜,活下去。”突如其来的强风吹过他们的中间,漫天的花瓣遮挡住她的视线。“切斯特……!”她的双手横在身前,抵御着强风,试图睁开双眼去用目光追寻那黑发青年的身影,却隐隐只能看到他躬身朝她行了个谢幕礼,然后消散在花瓣之中。当她终于将双眼完全睁开时,一切又回归了寂静,她的眼前只有那扇熟悉而又陌生的剧场出口。她正想回头,散场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剧场里,似乎在催促着她。她低垂下头,将脸庞埋入手掌之中,许久未曾动弹。【蕾西。】她抬首,带着通红的眼眶,用力推开了门。那是一间不大不小、平凡普通的房间。客厅里摆放着沙发和电视,角落里放着几小盆绿植,发鬓略微发白的中年女子正拿着小喷壶给叶子洒水,对着一些枯黄的叶子面色有些苦恼。身体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则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磕着瓜子,手里抚摸着一只窝在他膝盖上睡觉的胖嘟嘟橘猫,时不时被剧情逗笑。银白色的月光从她身后照射进房内,她抓着门把手,立于门边,静静看了会儿。她闭了闭眼,狠心转身想要离开。[小双,你回来啦。]——是爸爸的声音。她瞪大双眼,握着门把浑身颤抖地僵立在那里。[小双,你要去哪?]妈妈温柔的声音让她突然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捂住脸不敢再看他们一眼。[遇到什么事了吗?不怕,爸妈都在这。][我……]她抽噎着、狠咬着牙,但话语还是软弱地随着泪水止不住从指缝间漏出,语无伦次。[我、我很害怕,突然来到这个没有爸爸妈妈的世界,又饿又冷还被人打,可我还是拼命活下来了。][魔药很难喝,比妈妈熬的中药还要难喝,还很痛,每次都看到莫名其妙的画面。][超能力根本没有小说里那么酷炫,失控的样子即难看又恐怖,越来越不像个人真的很害怕。][吃的东西完全不合胃口,根本就是黑暗料理!只能自己去研究去还原,这个时候都很庆幸老爸是厨子从小带我在厨房玩……][我遇到了很多事情,遇上了很多人,我还做错了好多事,他们太温柔了,但太痛苦了,我只能懦弱地自己惩罚自己。可就是这样自私懦弱的我还是有人不惜生命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