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综可以说是最倒霉的一任开封府知府,正好赶上了周平被雪藏的三年,与前几任相比,这注定了他的政绩平平。大宋公务员的考校并不严格,没有成绩平调也是可以的,然而眼瞅着任期将满,突然发生了宫殿失火一案,案情扑朔迷离,被戴上破案不力的罪名,事业顿时倒退了两年。失望之下,刘综干脆称病不去上朝,眼不见为净,先避过风头再说。
听下人禀告堂堂王爷携新任知府造访,刘综不得不假装从病榻上起来,倒履相迎。
周平不知赵允让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态,要安排新人与旧人见面。他与刘综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周密回京述职,另一次就是妹妹的满月酒。在被任命为知府前,周平也听他爹说过刘综差人过来求教,只是他忙着留住小王爷,没时间去顾及。
——哪怕是刘综之前有意结交,自己也没必要觉得亏欠吧?
怀着这样的疑问,周平暂且听从赵允让的安排。
看到刘综半推半就地接受自己的长辈礼后舒服下来的表情,周平顿时明白赵允让的用意了。
为官之道往往就在一咸一淡之间,亲疏远近也许会因为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一句话瞬间改变。刘综潜意识里对自己袖手旁观的举动恐怕还是耿耿于怀的,尤其是接替他的还是自己,八成会怀疑自己拿他做踏脚石,利用他的无所作为突出自己日后的政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样一想,周平请罪受教的模样看着更谦恭了。
面对偶尔飘来的感激目光,赵允让会意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雪夜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唐·白居易《夜雪》
从刘府出来已是黄昏,周平心情比刚进去时也有些微的不同。
被繁复枯燥的公务麻木的心脏好像一下子柔软起来,而造成这样变化的,仅仅是因为与小王爷的一个对视。
——自己正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周平很清楚这一点,理智之所以觉得危险是因为在事后它意识到了将小王爷留下来会引发的一系列复杂而深刻的国际变化。
古代外科医术不发达,十几岁的孩子夭折也很常见。因此,尽管小皇子已经四岁,仍然没有哪个太医或者和真宗在梦里打牌的神仙能保证他能活到即位的年纪。也就是说,小王爷成了一份皇储人身安全保险,最好是小皇子平平安安长大,但就怕出现万一,到那时,在皇宫养大关系亲厚的赵允让还能继承伯父的江山。
所有第二都是十分辛苦的,第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会成为头号嫌疑人,他是第一严防死守的对象,也是第三第四努力赶超的目标。
皇位继承人的第二更不好当。小王爷既不能太贤明以致于名声高过正儿经八百的皇子,也不能太愚钝或者堕落以致于失去第二的宝座。
周平意识到自己的冲动给赵允让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他的自尊心从一直以来麻烦的终结者一下子跌到夫妻各奔前程时的拖油瓶,情绪顿时难以控制起来,只能在渐渐沉默的气场中度过了首个正式赴任的同行交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