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赵允让闭上眼睛,不去管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是否有些紧,也不管如有实质般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他不是没有察觉小瓶子的紧张和异常,可是说出来不过徒增烦恼,破坏两人靠在一起时的气氛。
周平敏锐地觉察到了有个网正在慢慢收紧,而自己正处于那个网中。
暗卫的力量与皇权的集中是合二为一的,不是周平自夸,论综合素质自己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比张狐狸态度认真,比酉戊头脑灵活,比入画忠于主子,比其他武艺高强……好钢用在刀刃上,如果有了儿子,官家会把自己放在会对儿子地位产生威胁的藩王身边吗?退一万步,就算官家有这个命令,自己敢接受么?皇权争夺里杀人不讲证据而是能力,凡是有威胁性都要被铲除,终有一天自己会为了自保手刃小王爷,那样一辈子都毁了……
周密的脑袋就搁在抱琴的大腿上,指不定一个命令下来,手起刀落。
反复思索了几天,周平不得不承认真宗这一手玩得妙。
可坐以待毙,周平又不甘心。
周平挣扎着要不要将自己的暗卫身份告诉小王爷,小王爷知道真相之后会有两个反应:一是与自己绝交,两人的关系彻底结束;二是原谅自己,一起解决眼前的麻烦。
前一种是短痛,也许会和一个皇亲撕破脸,但自己可以轻轻松松不具任何心理负担地转向新君的怀抱,赵允让会渐渐成为记忆中的模糊印象,等晚年回想起来,笑谈年少轻狂,一杯酒就过去了。无论赵允让是好是坏,自己都是辅佐官家的重臣,功成名就。
后一种是长痛,互诉衷情相约一世,然后因为各自成亲或者相隔千里的问题感情慢慢淡去,好聚好散,见面时还是朋友,多一分惆怅,也许之后还会有短暂的旧情复燃,起起落落的过程中走进坟墓。
周平说不清楚自己更倾向于哪一种,他对赵允让自然是不舍的,可他又畏惧违抗君命的后果,取舍不定之下将告之真相的计划拖了又拖。
看着呼吸渐渐趋于平稳的赵允让,周平又好气又好笑。
全世界都为这个即将到来的婴儿的性别焦头烂额的时候,唯独他心态最好,照吃照睡照逃课,气得太傅干脆请假不来了。
周平不知道那些太傅是真病还是假病,只是新太阳与旧太阳交汇之际躲着点总没错的。
——小王爷,是故意给他们机会躲着自己的吗?
周平被自己的想法震住了。
——这等体贴他人不惜让自己声名受损的举动,的确很像出自眼前人之手。
看杨充广的例子就知道了——最近出门缺钱的小王爷连最爱的枣糕都没舍得买。
周平越想越气,自己患得患失睡不着吃不香的,当事人却依旧过着与世无争的蛀虫生活,这样强烈的对比造成了极度的心理不平衡。
“醒醒!不许睡!”周平硬将小王爷躲进被窝里的脑袋挖出来,“我有话要说。”
赵允让发出含糊不清的嘟囔声,这样表达不满的方式没什么效果,他还是被锲而不舍的小瓶子弄醒了。
赵允让揉了揉眼睛:“什么事那么重要……不能明天说吗?”
周平被问住了,他想了想,觉得必须要让这小子意识到情况的复杂性和严重性,他深深吸气,干脆豁出去让小王爷自己决定是长痛还是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