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财担心他一人上路不安全,仍要跟着。
但赵老实却坚决地给拦了下来,“我们家那浑小子闯的祸,怎好如此连累你们?我这么大把年纪,也不带多少银钱上路,想来也不会有人贪图我什么东西。”
“那万一你在路上有个头疼脑热,倒在哪里该怎么办?这出门在外,话可不能说满了。”张小蝶虽然话不中听,但心地很好,也有主意,“我爹是不能陪你去,毕竟我们家大姐也不在,爹要是离开长了也不成。不如这样吧,赵大叔,我抽一个小伙计陪您去找找。就算找不着,也算是尽了您做爹的一份心了。”
“就这么办吧。”见赵老实还待推辞,张发财当机立断替他做了决定。
赵老实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他们,张小蝶倒是动作利索,次日就打发小伙计和他一块儿上路了。张发财便回了家,让赵玉兰去给赵王氏送了消息。
赵王氏自得知实情,整日在家是以泪洗面,自责不已。
若不是自己当初出了那个典屋的主意,能让赵成栋得了银子跑路么?若是他手上没了那么多银子,那些骗子又怎么会盯上他?以至于现在弄得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再静下心来细细思量,为何这个小儿子会这么鬼迷心窍地想发财,总想不劳而获地走捷径?归根究底,还是自己没有教好他。
从前的一幕一幕在脑海里不住地盘旋,从最早鼓动小儿子去偷绝味斋配方开始,再到分家时拼命袒护,要给他多分钱财。赵王氏终于明白,自己的一番用心回护不仅没有帮到他,反而是真真切切害了他。
若是最早就让赵成栋踏踏实实地跟着章清亭干活,跟张金宝、张小蝶似的,老老实实地出大力留大汗,他能弄得这么不懂得爱惜财物,不知道人心险恶么?
总以为这个小儿子聪明,总是抱怨大媳妇不让这小儿子干体面事情,总嫌她让自己儿子吃了苦,总以为她是藏着私心,不为赵成栋好。可现如今转过头来看,章清亭的做法才是真正为了他好。
虽然那媳妇脸难看,话难听,却真的没有想要错误指导过赵成栋。反而是自己,三番五次地总是对她的做法有意见,总觉得自己儿子高人一等,就该什么都强过别人。可就像赵老实说的,那赵成栋跟章清亭能比么?
大媳妇从十三岁起就杀猪养家了,可自己儿子呢,这么些年又在做什么?天塌下来总有父母哥姐顶着,再不济的时候,还有个妹子送出去换了饭吃。四个子女之间,赵成栋可以说是被保护得最好的一个,可相对而言,也是最没用的一个,要不然,怎么上当受骗的总是他?
赵王氏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教育方式真是出了很大的问题。
旁的不说,就拿赵玉兰来举例,从前这个二姑娘养在自己身边是多懦弱胆小的一个人?除了做饭绣花,什么都不会。可是现在呢,做什么都有板有眼的,她能有这么大的变化是自己功劳吗?当然不是。那是人家章清亭教得好。
要不是她做大嫂的出谋划策,把赵玉兰从孙家救出来,赵玉兰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更遑论其他了。若是赵玉兰被休之后,还是回到自己身边,自己又能把她教成什么样?能想着让她拜师学艺,有一技之长么?又能让她抛头露面,自己学着做点小本生意,自己养活自己么?
不能。
赵王氏扪心自问,四个孩子,除了赵成栋,其余三个都跟章清亭亲近的,赵玉兰自不用说,赵成材也不提,就连赵玉莲,做大嫂的不也变着法儿给那孩子解除了婚约?
是,这其中也有赵成材的作用,但是赵王氏更加明白,如果没有章清亭,自己儿子从前啥样?现在又成了啥样?
从前的赵成材不过是个老实本分,有几分心性的穷秀才,撑死了这辈子做个师爷就顶了天了。可自从娶了这媳妇,他的变化有多大?
且不说中举了,就是为人处世上,那整个水平都不一样了。就算他不中这个举人,在扎兰堡这方圆百里,走出去谁不高看一眼?
赵王氏真的后悔了,为自己愚蠢地让儿子和章清亭和离,哭了。
成全
婆婆的悔恨,远在京城的章清亭可一点不知情。
她心里正记挂着赵成材,这春闱已经开始了,他能考成啥样呢?中不中的,她也不是特别上心,她唯一上心的是,赵成材及他们这一大家子能否从京城全身而退?
正抱着喜妞在院子里一面晒太阳玩耍,一面默想着心事,赵玉莲高高兴兴回来了,“嫂子,告诉你个好消息。”
牛得旺自己跑过来报喜,“王爷爷说,我可以跟大伙儿一起回家了。”
从前无忧无虑的小胖子近来也遭遇了不少事情,人不仅又长高长壮了些,也脱去几分孩童的稚气,益发显出少年初具神采的雏形。
他伸手稳稳抱起养得白白嫩嫩,跟糯米团子似的小喜妞逗哄着,“妞儿,表叔要跟你一起回家啰,你高兴么?”
小妮子刚萌出几粒小米粒般的小牙,咧开小嘴一笑,口水就流下来了。牛得旺也不嫌弃,熟练地拿手绢给她擦着,懂事地抱着她到一边玩去了。
“这孩子,倒是真结人缘,谁都喜欢。”章清亭瞧得放心了,这才转头跟赵玉莲说话,“王太医到底怎么说?从前不说至少还得一年么?”
“从前是这么说,可也不知是不是因这些时经历了许多事情,旺儿好像突然开窍了,明白了许多。咱们家的事情王太医也听说了,他说挫折和苦难最是能磨砺心性的,旺儿的病根又在脑子里,经此一事,虽是灾祸,但对他来说,却也让他长大了好些。跟咱们回去,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头几年仍要不时上几回京,再给他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