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钓竿相当简陋,是用老竹削的,竿身有着细密的竹节,像老人手上的皱纹。
竿梢系着一根鱼线,线上没有任何东西,末端缠着个三叉钩。
严初九很是怀疑,“凌云姐,这种钩子能钓鱼?”
周凌云点头,“能的,我爸以前教过我,专钓滩涂鱼,我还钓挺好呢,不信等会儿我钓给你看。”
见她成竹在胸的样子,严初九决定信她一次。
周凌云这就带着他顺着石阶小路,往村子深处走去。
招妹摇着尾巴跟在后面,时不时冲进草丛里追逐蛇虫鼠蚁之类的小动物,玩得比谁都欢。
月牙屿的村落景致,在严初九眼前徐徐铺展开来。
村子里的房屋大多是用岛上的青石和海沙砌成的。
墙面上爬满了碧绿的爬山虎,有些墙缝里还钻出几株倔强的仙人掌,开着嫩黄的小花,在海风中舒展着肥厚的叶片!
这就很像不肯认输的打工人,哪怕环境再糙,也得努力活出点颜色看看!
屋顶覆盖着黑色瓦片,不少瓦片边缘已经长满了青苔!
几处屋檐下挂着晒干的渔网,网眼间还沾着细碎的贝壳,风一吹便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
路边散落着一些废弃的石磨和陶罐,石磨的凹槽里积着雨水,倒映着天上流动的云。
偶尔能看到几只芦花鸡在屋前的空地上踱步,怕生得很,见有人来了,再顾不上啄食泥土里的小虫,慌张四散。
周凌云的脚步在一截断墙前顿了顿,脚尖踢了踢墙根处锈成褐色的铁锚。
“这院子以前是柳伯住的,他是岛上的赤脚医生,会扎针,弄草头药,甚至画符。我爸有什么不舒服,都是找他看的。”
严初九看了眼院内疯长的芦苇,都快没过窗棂了,“现在人呢?”
周凌云低头看了眼不太合脚的水鞋,闷闷的说,“已经走啦,走了有五年了,后面我爸有什么不舒服,只能熬着,实在熬不了才离岛上医院!”
严初九叹气,“那可惜了,要是那赤脚医生还活着多好,不用麻烦别人山长水远的跑来……”
“什么呀!”周凌云忍不住赏他一记白眼,“柳伯只是搬去市区,和他儿子一起住了!”
严初九狂汗三六九,这不能怪自己误会,是她说得不清不楚而已!
“十年前岛上还有五十多户人家,差不多两百口人,渔船就有二十多条。”周凌云说着伸手指向远处,“你看那片滩涂!”
严初九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是一片在海水退去后,逐渐露出的滩涂。
“以前我爸刚来岛上的时候,这里退潮全是挖蛤蜊,沙虫的人!热闹得像菜市场,现在啊……”
周凌云没说下去,但语气里的落寞像潮水漫过脚背。
招妹突然冲进一间塌了半面墙的屋子,叼出一只褪色的塑料鱼漂。
严初九捡起来看,漂尾的红漆都龟裂了。
周凌云再次开口,声音轻了些,“后来岛上的人越来越少,年轻的嫌岛上闭塞,上学的、打工的,一个个都往面跑。柳伯走了之后,一直都没回来过!”
严初九听得也很是感慨。
岁月这把杀猪刀,不仅催人老,还能把热闹砍成荒芜,就像手机里那些躺尸的群,曾经99+,现在只剩广告!
人生就是一列不断靠站的火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能陪你坐到终点的,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