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14年里……
——我又在干些什么呢?
美咲如是问着自己。
梳头时又卡住了梳子,这次不是在打结的发梢,而是缠上了藏在发丝间的星星发卡。塑料小星星的尖角勾着檀木梳齿,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斑。
她突然想起上次认真打理头发还是星羽上幼儿园那年,小丫头非要给她编满头蜈蚣辫,最后顶着乱糟糟的发型去开家长会。
虽然家长会的家长都是自己认识的人吧,但让这丫头顶着那种发型去大家面前,还是多少会有些感觉到愧疚的。
不过那丫头当时好像挺开心来着?
浴室柜最底层的染发剂早就过期了,瓶身上星羽用马克笔画的笑脸太阳已经褪成浅黄色。
捻着新冒出的白发,美咲发现镜框上那排歪扭的千纸鹤正好挡住头顶——十四年前需要踮脚才能挂到镜框顶端的小手,如今已经能把折纸鹤轻松别在天花板吊灯上。
收拾药箱时掉出个塑料密封袋,里面装着数年前的就诊单和星羽的第一颗乳牙。美咲蹲在地上发了会儿呆,直到听见客厅传来胶带撕拉声——初中生正跪在地板上打包手工材料,校服袖口露出截手腕,细得和当年攥着她食指输液的小手重叠在一起。
阳台的绿萝突然发出簌簌响动,十四年间被星羽不断扦插的枝条早已爬满防盗网。最老的主茎上还系着褪色的幼儿园姓名牌,新生的气根正悄悄钻进美咲去年忘收的毛线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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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电视在放育儿综艺,美咲看着屏幕上哭闹的婴儿出神。碗柜突然叮当一响,星羽踩着凳子去够最上层的芒果干,马尾辫扫过贴满冰箱贴的柜门——那里还留着三岁时怎么也够不着台面急哭时按下的手印。
——时间过得好快……
——时间的尽头是什么呢?
——好想知道……
那源自于世界最初的虚无又一次缠绕了上来,美咲再一次被埋藏于心底的虚无感追上了。
——那病痛就是这样,反反复复,世道无常。
——即便一切已经过去,音响依旧会缠绕患病者的整个人生。
“呃……?”
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滴在手背时,美咲才惊觉茶已经凉透。雨不知何时转成了雾,整个阳台像浸在稀释的牛奶里。
她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的豁口——那个被星羽贴了猫咪贴纸遮挡的缺口正在发烫,仿佛十四年来所有凉掉的茶水都积攒在此刻的温度里。
"妈,要不要尝尝新烤的曲奇?"
星羽第三次端着点心盘晃到阳台门口时,陶瓷盘沿的蓝莓果酱已经凝成胶状。
她把凉透的曲奇掰成两半,故意让碎屑落在母亲膝头,"是猫爪形状的哦,你看这个爪垫。。。。。。"
美咲睫毛颤动两下,沾着雾气的目光扫过饼干屑,没说话,点了点头。
之后视线又飘回窗外混沌的天色里。
"刚才路过宠物店,看到只和大橘长得特别像的。。。。。。"少女用指甲抠着藤椅缝隙里的陈年面粉渣,"眼睛和你去年织的毛线球一样圆。"
"。。。。。。是吗。"
星羽蹲下身把下巴搁在藤椅扶手上,仰头看见母亲瞳孔里映着灰蒙蒙的云,像两汪即将结冰的泉水。
"刚才电视里说,下周游乐场的摩天轮。。。"少女故意提高音调,指尖戳了戳母亲垂落的手背,"会变成彩虹色呢!"
感觉到那截冰凉的手指忽然蜷缩,星羽立即乘胜追击:"我们带爸爸去好不好?他上次把粘在头发上。。。。。。"
"。。。。。。好。"
这个单音节像枚石子坠入深潭,激起涟漪又迅速消失。星羽数着母亲手腕上随呼吸起伏的静脉,突然跳起来冲进客厅。
纸张撕裂声惊醒了玄关的风铃,当她举着足有枕头大的折纸猫挤进藤椅时,发梢还粘着金粉胶水的碎屑。
“妈妈~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