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声震,如有狂人高声悲歌,睥睨天下。
顾绛灌入剑气,血河剑化作血色长虹,刺目的红光自九霄奔腾而下。
滔滔剑气无穷无尽,如大河万里西来,决出昆仑,汹涌咆哮,撞碎龙门!
面对这样的一剑,方应看大喝一声,从袖中滑出一样毛笔大小的物件,那也和毛笔一样尖锐的前段寒光熠熠,透着血色。
方应看不能任由这一剑完全施展开,他的眼光毕竟是方歌吟培养起来的,知道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其“意境”就能杀人,尤其是绝顶高手的“气场”、“意境”,一旦陷入其中,十死无生,他必须击这条剑气长河于半流。
所以他手中的兵刃随风拉长,机窍展开,变成了一柄长枪!枪芒如血花,人身似流星,直取对手咽喉!
顾绛微微皱眉,他对这一招很熟悉,枪尖在前为“杀神枪”,艳尾在后为“艳神枪”,金乌腾飞,进退自如。
金国完颜氏的乌日神枪,在完颜阿骨打的手中有金乌吞日之势,是战场厮杀攻敌的绝招,大开大合中不失精妙狠毒,可这招落入方应看手中,只剩下了“精妙狠毒”。
不似金乌,倒似黄蜂。
虽然时机抓得精准,可两人修为天差地别,纵然有雷媚助剑,还有他一群手下奋不顾身地为小侯爷卖命,但在这血河剑气下依旧触之即溃,不堪一击。
长河直下,泥沙不留。
顿时那些愿意为神通侯卖命的手下皆为剑气所杀,雷媚见势不妙,不敢硬拼,踩着一人的后背借力纵身,落在六合青龙等人的身后。
雷媚今日虽是关七的对手,可她这个人确实爱剑,曾有不少人赞雷媚的剑气如长江,她也一直以此自得,可今日见此辉宏磅礴的剑气,方知天地之大,一时神往。
她一收手,只留下方应看如河中孤舟,随时有倾覆之危。
终于,米有桥长叹一声,从身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长棍,他不能让方应看死,方应看是“有桥集团”的首领,虽然他们这个实力叫做“有桥”,可米有桥一直知道,能够出面成就功名的人,从不是他这个公公。
方应看不能死,所以米有桥必须出手。
米苍穹的长棍发出尖啸,朝天连舞九棍,闯进血河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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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更漏声声,坐在世间最文雅奢华的宫宇中,坐卧不安的人难以入睡。
这位尊贵的中年人唤来近侍,问道:“诸葛卿家还未到吗?”
他这个时候找诸葛正我,当然不是因为米有桥不在身边,而关七入了汴京,他只是夜来雅兴上来,想寻诸葛侯爷对弈一局而已。
他这样说,近侍们当然也是这样说,就是诸葛正我来了,也得这样说。
因为他是这个国家地位最高的人,他是宋国的皇帝。
可被他惦念着的诸葛正我却不太想进宫去“下棋”。
诸葛小花轻抚着自己的胡子,连连叹息:“这么多年未曾见过关兄出手了,却不能一见‘天下第一人’的风采,真是一件憾事。”
严魂灵好笑地看着他,道:“要不,您趁着人还没到,先赶去神通侯府?要是知道您去了那儿,那位说不定就不找您嘞,毕竟万一把关圣主引入宫可怎么办?”
诸葛正我笑了笑,没有搭话,也没有起身,他倒不是真想去保护徽宗,自从九皇子出了汴京,他就彻底对赵佶死心了,还没有离开,不过是为了保护京中百姓。
以诸葛正我的智慧和见识,怎么会不知道这一次让金人得胜离去,会留下多大的后患?等金人消化掉这次征战所得,下一次席卷而来的会是更多金兵。
到那时,金人会不会打到汴京城下?这满城的百姓该怎么办?
既然已经有关木旦征伐变革,再塑新天,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无关紧要,可战局之外的黎民百姓,哪怕挽救一人,那这个可能会因他而得救的人,就是需要他来保护的。
面对笑吟吟的诸葛正我,严魂灵心中平静得很,她当然发现侯爷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再为家国忧心、入夜难眠了,这不代表诸葛正我放弃了这饱受摧残的人世,而是他已经存了死志。
与金人决战到底的死志,为保护平民良善舍生的死志。
神侯府上下当然永远与诸葛神侯是一心的。
他们虽是臣子,却从不是忠于皇帝,而是忠于皇帝所代表的国祚,忠于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
严魂灵笑道:“这可真是一个令人难以入眠的夜晚,您这盘棋只怕要下上一整夜了。”
诸葛神侯悠悠望着神通侯府的方向道:“这次进宫,只怕见不到米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