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文,和那日在北邙山说话的小子们,讲了同样的话。
这帮从小就浸染在权力中心的人,对前朝余孽绝不手软。
——若蒋子文知道,我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恐怕我会被就地正法,连个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他心中还有一个更坏的猜测,却迟迟不敢去印证。
蒋子文听了他心中的话,毫不意外。
他早就猜到了,李雁便是皇太孙的那个遗腹子,只是疑心,他身后还有更大的鱼,便迟迟未出手。
“只是李雁,那人不是你。”蒋子文说。
李雁的眸子一缩。
可是师傅,他明明说就是我。
蒋子文听到了他心中的话,也有些惊讶,李雁那师傅居然就直接挑明了?
他这半夜,是来杀我不成?
他一把握住李雁的手,不让他跑掉,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情真意切:“我见到你第一眼,自然是疑心你是不是谁派来接近我的,便让人查了你。”
“你只是幻海边一个军户的孩子。那家死了丈夫,实在养不活这这几个孩子,便把刚出生的你给卖掉了。”
“你那个娘也是假的,不过是一个婢女。”蒋子文接着道,“他们拿你当替身,万一被朝廷发现了,就把你推出去,到时候真正的余孽,便可躲过一劫。”
你就是个替死鬼!
蒋子文明明白白如是说。
他不信,有人听到如此话,不会饱含怨气。
“我享受前半生的少爷福,自然要付出少爷的命!”李雁淡淡地说。
一切都是命。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子,浅浅的身影。
那人是谁呢?
原来是他娘。
李雁仔细回忆,却想不起来她的相貌,早已面目已经模糊了。
本来见得次数就少,更是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她的身上,有种看透生死的淡然,那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大彻大悟之人才能有。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李雁原本以为,她是觉的,总归是要死的。
可若她只是派来演戏的呢?
那大概是她对自己最后的宽慰。
也算是对自己一点最后的善良。
李雁闭上眼,身上的筋骨都被抽走了。
十年来,复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一夕之间,这些理由都散了。
是生是死也没什么意义了。如果我活着,是为了准备去死,那我是不是要走到他们设定的那一天比较好?
李雁数着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或许小金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