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儿”,他伸出双手将我揽进怀里,稳稳地拥住我,“无论如何,我们又能在一起了,旁的都不重要。”
我靠在他的胸前,心中是无尽的叹息。
“这一次住进相王府,是阿姊的意思。”我提醒他。
“先不管这些了,我只想先抱着你。”他一反往日,倔强地不放手。
我多少能够明白,此时的他比起往日更依恋我,也更需要我,是因为真心待他的妻妾已死,也是因为他不必再忍受性命之忧、至亲生死。
当一个人不用担心最根本的生存,他想要的就会更多。
长久的依偎,长久的静默,我们只是拥住彼此的身子,也护着自己的心。
天色渐晚,凉意四起,我在他的怀中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他吭哧一笑,摇摇头道:“走吧。”
携手而行,本该传递给彼此一丝暖意的掌心,却因山间寒气的纠缠,变得冰凉僵硬。
我只想快些回到殿中寻一件披帛,脚下的步子愈来愈急,不由得一个趔趄,顺着石阶向下滑去。
身旁的人急忙拽住我,一只手抓着我的手,另一只手从腋下揽住我,随着我一同滑了几步。
一阵异样的响动,他顾不得我们身上的疼痛,警觉地喊道:“是谁?还不快出来?”
月白色的衣袍从廊柱的边缘露出来,我心里一颤,有些怀疑道:“阁下可是魏王?”
“魏王?”他突然变得敏感,声音里透着几分凛寒。
月白色的身影终于慢慢出现,武延基低头致意,些许颓唐隐于无澜的面色之下。
“原本只是一人在此,没想到偶遇了相王和韦……孺人,本想避开,不料还是被相王发觉。”
李旦微微抿起嘴角,眼睛里却毫无笑意,“既是偶遇,也算有缘。魏王可要一同回去?”
“相王”,我扯了扯他的衣袖,“我有几句话想同魏王讲,你先回去吧。”
片刻的沉寂,四道目光齐齐看向我。
“好”,李旦缓了缓道,“回来时千万当心。”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走远,才转身向武延基道:“多谢你为重润说话。”
面色清冷的武延基突然一笑,有些自嘲道:“我不是在为邵王说话。”
“邵王?”我诧异道,他们之间既然情谊深厚,又何至于重新以王爵相称。
“韦孺人故意留下,就是为了此事?”
“还有……”我叹了一声,“仙蕙秀外慧中,是世间少有的娘子,你……”
“我与永泰郡主伉俪情深,洛阳城里人尽皆知,怎么韦孺人反而不清楚?”他打断我。
“魏王既然如此说,我便放心了,告辞。”我冷冷地说道,随即转身。
“韦团儿!”几步之后,武延基的声音刺破了石淙山的雾气。
我回头道,“魏王还有何吩咐?”
山风灌进廊桥,傍晚的蝉鸣响彻云霄。
很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恭喜你得偿所愿,与相王白首到老。”
一句“得偿所愿”,我只觉得苦涩凝滞在心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敷衍了一句“谢过了”,又接着抬起脚步。
“韦孺人”,他重新喊道,声音已不像方才那般焦灼,“我真的不是为了邵王,请你谅解。”
我被一层轻薄的忧闷缠绕,实在不愿再去探究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这些话,魏王不必告诉我。”没有多言,我忍着身上的疼痛,快步离开了他。
久视元年九月,狄仁杰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几日间便病逝洛阳家中。同月,天官侍郎吉顼亦因病离世。
仲冬之时,禅门高僧神秀大师应陛下之请,来到洛阳。已经八十岁高龄的陛下亲自于城门迎接,行稽首礼。
因神秀大师推迟来洛时间,裴露晞的还俗之事原本棘手,未料想贤首国师亲自出面,送了未来的皇太子一个天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