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仅仅是我能够看到的事,我不晓得他在不得不退让的时候,暗中笼络了多少势力,在以后又会做些什么。
在我暗自忧心的时候,阿姊和李显一家人春风得意地住进了洛阳的东宫。
十八年过去了,李显又成为了东宫的主人。
我带着陛下的诸多赏赐来到东宫,阿姊携着一双女儿笑迎我。已经十六岁的李裹儿仍然依偎在阿姊身旁,仙蕙倒是乖巧地跟在阿姊身后。
“这些郡主的衫裙,都是陛下身边的范娘子亲自剪裁的,颜色和样式也都随着她们的喜好。”我笑着说道,故意提及文慧。
“朱红和水绿,果然是她们最爱的。”阿姊笑着点头,示意她们姊妹二人上前看看。
得到阿姊首肯,两姊妹才雀跃地扑向衫裙钗环。
“上元夜合宫饮宴,仙蕙和裹儿好好装扮一番,一定会光彩照人。”我看着她们活泼的模样,仿佛连日的阴霾被一扫而光。
“谢阿姨夸赞。”仙蕙在旁甜甜笑道。
裹儿笑着撅起嘴,“自打我们回来,还从没去过隆重的场合,我和阿姊定然会叫众人眼前一亮的。”
阿姊斜睨一眼,对两个女儿的反应无奈又宠溺,转头问道:“可要再坐坐?”
我笑着摇头道:“我来时见不少命妇前来恭贺,阿姊也无法分身顾及我,我就先走吧。”
阿姊微笑着转身,裹儿也嬉笑着贴了上去,仙蕙犹豫几分,留了下来。
“仙蕙?”我有些好奇。
“听闻阿姨从前经常往来东宫,阿姨可知道西南角的院落住的是何人?”
西南角的院落……我静静思忖,从前虽常来东宫,可常去的也不过是从敏的卧房和李旦的内室,那些独立的小院落都住着谁,我也很少注意过。
无非是东宫的宫人住所,或是留宿于此的乐工禁卫,要么就是……
“仙蕙,你为何要问这个?”
柔婉明媚的仙蕙低下头,微微皱起眉心道:“我听到那个院落有婴孩的啼哭声,觉得好生可怜,可是阿娘不许我问。”
婴孩的啼哭声……我有些惊心,想了想便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笑着回道:“那个婴孩可能要唤你阿姑的,仙蕙,你暂且先听你阿娘的,若之后寻得机会,我一定让你见到这个孩子,好么?”
十六岁的仙蕙款款一笑,对我轻巧地行了一礼,“多谢阿姨。”
我依仙蕙所说找到了那个院落,冬日里人影疏薄,门庭冷落。
推门而入,一个正打着瞌睡的内侍被惊醒,盯着我,目光里充满疑惑,我笑着解释我是陛下身边的女官,他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去。
一个身影从远处焦急又磕绊地走来,眉眼清明,恍惚间将我的思绪拽回了十八年前。
我从未见过李守礼,也没有在近处打量过李贤。李守礼长得的确不像张敬文,婉儿说他们父子相像,那李贤也该是这个模样吧。
“你就是陛下身边的女官?”他走近了看清楚我的脸,难掩失望。
我知道他在期待什么,没有接话,只说了一句,“听闻雍王有了孩子,不知能否亲近一番?”
李守礼只是自嘲一笑,失魂落魄道:“御前女官,岂敢怠慢?”
李守礼的双膝因多年杖刑而行动不便,我跟着他缓缓穿过狭小的院落,转眼便到了内室,一个婴孩正在仆妇的怀中熟睡,看装扮像是个女儿,粉装玉琢,分外可爱。
“还不满周岁就已这样可人,日后花容月貌也是可以想见的”,我看着她粉嫩的小脸,满心欢喜地说,“对了,可有名字?”
“小名唤作奴奴,这大名自然是要等陛下来赐的。”李守礼在旁不温不火地回道。
“我会禀明陛下,雍王放心,如今东宫易主、相王出宫,一切都明朗了。奴奴日后长成,封为县主也是理所当然的。”
“多谢娘子。”他仍是温吞地回答。
我知道他心有戒备,特意走近了在他耳边道:“婉儿同我是至交,你阿娘张娘子也与我颇有缘分,雍王请放心,我会借弄瓦之喜向陛下提议,允你全家出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