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烧高香佛法不灵验,是佛信你野心难沉寂于霜雪。
佛不慈悲不是以为她不垂眼,是佛知你野心当转圜于寺外。
你敬佛普度庇佑众生,佛念你长立不退众人。
山外风雪,我见佛面,千遍万遍,支支皆为,上上签。
不就是皇位么,我们送你上去就是了
坚硬的雪停了,虚妄的梦醒了,我含温的眼泪流干了。
松上帱冰晶,无尽的白间隔成帷幕,我膝盖发软,一个趔趄就坐在了阶梯之上,失魂落魄间,推开敷细雪而散落一地的佛签,握紧了那支停了故人亡魂的寄托,刹那失言。
息尘面露恻隐,缓收佛珠,迈步搀扶起我,好心呢喃道。
“施主,萧遥所求,便是你平安喜乐,不染风霜。你若安好,她泉下有知,定会安心去了。我观施主气血很差,筋骨受挫,为何要走极端呢?”
我敛了敛眸,心只法师所言良善,于是微笑开口,却不料,一开口就是一汪鲜血,赤红如练,将银白的雪地染得姹紫嫣红。
息尘微一怔愣,继而目色悲苦地凝视我,我濒临力竭似的大口喘着气,却笑着安慰他道。
“法师莫要惊慌,小小旧疮,我今日断不会交代在这,污染了云台的纯净。”
息尘宛如雪中塑像,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注视着眼底凄苦却作无碍的我的面容,长叹气道。
“若卿,扶施主去禅定室歇息。”
他什么也没说,但那悲悯众生的眼眸分明道尽了万般言语。心高气傲的瑾国第一将军,被下通敌叛国之名,落下病根,在佛前向亡人哭诉难言之隐,这样的她,却还是怀了菩萨的心肠,这样的她,和她所追念的萧遥如出一辙。
可是极恶之人活了百年,温良之君却殒命于深山,息尘忽然怀疑自己所为,是否真正分担了世人疾苦,还是仅仅偏安一隅,但求得道高僧,念了一辈子的空字经?
他静静矗立在无边冷清的漫山风雪之中,素白的风柔柔地吹着山崖,这位心性坚忍不移的僧人陷入不知终结的沉吟。
我筋疲力竭地平躺在简陋的床榻之上,双眼紧闭,陷入短暂的昏迷。直到半梦半醒间,虚弱的体内再次喷薄出一股难以克制的咳嗽欲望,我猛然苏醒,痛苦非常地喘息出声。
若卿焦急地替我抚了抚起伏的胸口,关怀的眉眼映入我空茫的眼,一碗热茶转瞬间递到了我的眼前。
我抬眼轻望眉目寡淡的息尘,却敏锐地嗅到了过去他眼中不曾出现的一抹亮色。
他照例不温不火地向我合掌问好,继而似乎内心在作什么激烈的抉择般抿唇,随后轻轻出声。
“苏施主。”
我染霜的眼眸定定望他,静待下文。
“贫僧一介俗子,远在江湖边缘,论我怎么琢磨,似乎都帮不上你什么实质的地方,于国无益。”
我淡淡一笑,愉悦地在榻上向他勉力一作揖,平淡道。
“法师莫要这么说,今世之佛法与道家融,在于虚室生白,在于无用之大用。贺县疾苦,圣听难及这一方百姓,他们对于生活的寄托,便在您这处。您之功劳,见微知著。”
息尘面色皎皎,目色深远,望我意味悠长。
“施主,可是贫道现在似乎改了看法。”
我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个千山寂寞雪般高洁的僧人,不知他怎会忽然开悟般询问世事,但还是欣然允话。
“贫道觉着,再高深的佛法,再深厚的超度,不过慰藉悲苦人身边亲朋罢了。对于其本人,佛家难以拯救,一次次的力不能及,让贫道心力交瘁。”
我微微愣住,似乎惊异于佛家人竟会与我坦然说出这样的辩证之词,大为骇异。
不等我逐字咀嚼其中况味,息尘叹笑轻微,终年不化的眉目在此刻变得幽远,目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