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饭点儿,家家户户起炉灶。炊烟被大风卷散了,稀碎在空气里,把饭香和柴火香带得四散。
流勒人爱歌舞,不讲究王上新丧,举国哀悼。在他们的传承中,歌舞是对往生者的敬意,是以这会儿还时不时有乐声从各家各户传出来。
看不见屋内的画面,更易让人心生遐想——一家人围桌而坐,饮酒歌舞,好不惬意。
单说这样的场景,满月并不觉得讨厌,风沙肆虐中,能有一方避风的小窝,很暖心。
再往前走,王城围墙的连片红土就跃然眼前,建筑群相较街市上的“土包子”恢弘不知多少倍。
王宫大门果然已经落了锁。
那迎客官正带着满月四人,往王宫侧面去,就见厚重的宫门开了个缝,一个圆滚滚的人,球一样地挤出来。
可不正是当时去越国寻王子的使节鲁诺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关外他衣服穿得厚,满月觉得月余不见,他越发浑圆了。
“公子!是不是……纪公子!”鲁诺太胖了,快跑几步就大口喘气,轱辘到纪满月近前倒了好几口气,“公子……来得太好了,快随我入宫去!”
迎客官刚想提外使司有令那茬儿,鲁诺直接喝道:“闭嘴!”他胖墩墩的底气足,跟满月说话都是压着嗓门柔声细语的,这会儿断喝一声,颇有气吞山河之势,直接把人吓没话了。
他又转向满月:“公子快随我进宮,咱们路上说!”
“鲁大人,怎么了?”满月随他走。
鲁诺道:“就在刚才,冢宰大臣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个野小子,说是当年随王姑出逃的王子,他已经召集多位臣子入宫,怕是要生乱子。王姑日盼夜盼,你来得时机太好了!”
事情发展成这般,很容易捋清冢宰大臣的初衷,他要挟天子将权势更进一步。
鲁诺那如洪钟的话音还在西北风里打转,就见深宫方向,一只响箭上天,在夕阳残存下炸开了花。
鲁诺脸色骤变:“自己人的信号,他要闹宫变!”
几乎同时,刚才被他吼得唯唯诺诺的迎客官,突然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匕首,照着鲁诺后心便是一下。
纪满月手疾眼快,一把拽住胖子扯到自己身前。
可胖子实在是太胖了,满月单手之力还是迟了分毫。刀尖扎进鲁诺后心寸余,他闷哼一声,满月已经错身上前,一脚踢在迎客官心口。
那官儿以为满月只是个文官,全没防备,被踹得趔趄好几步才站稳,紧接着胸口闷痛,憋出一口血来。
满月没说话,查看鲁诺的伤势,也亏得他胖,刀扎进去一寸多,都扎在肥肉上了,鲁诺哼唧一声,很硬挺,道:“公子快去护着玉儿!冢宰大臣心狠手辣,他既然已经动手,就是奔着要她的命去的。”
情急之下,对萧玉的称呼都变了。
这时,那迎客官撑起力气喝了一句流勒话,城门守卫们即刻钢刀出鞘。
鲁诺从腰间摸出令牌,往高处一亮:“纪大人是越国的皇子,伤了他,你们全家脑袋都不够赔!”
这话真管用,守卫官军二十余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先动手上前。
鲁诺道:“我去城门将大人的部众迎进城。”
刀伤饶是扎在肥肉上,也不轻,说话功夫他背后已经血流如注。满月捻出两根金针,飞快地刺在他背后穴位上:“厉怜、万修,你们护着鲁大人!”
万修还想说什么,厉怜一拽他袖子:“师父的轻功,你我都跟不上。咱们听命便是。”
果然,话未说完,满月已经一跃上树,两晃就不见了。孟飘忱轻笑一声,跟上去。
纪满月居高而望,环视一圈就看出乱子的核心所在。
他踏冰绡的轻功堪称神绝,加上多年江湖浪迹的经验,飞檐走壁也如履平地,脚尖在树枝上借力,枝丫几乎看不出晃动,地面上自然是没人发现他。
他能如同仙人踏风,孟飘忱也没被落下太远。满月心中赞叹,这姑娘医术高明,武功不弱,轻身功夫也有可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