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指的是摊位上一颗白玉珠,润白无暇,成色很好。
“不再想想?”满月问道,“可以要点更难得的……”
“就是想要这个,”厉怜笑着把师父话茬儿截回去,“那天师父说的时候,我就想了。今后,我得一回奖励,就向你讨一颗珠子,无论金玉木石,越攒越多,串成一串,就会很开心。”
满月笑着想:串珠儿、盘串子也成了师门传承么。
再一转念,便又觉得这小孩儿心思挺巧,巧得让他也跟着心暖。
正待往摊位前去,身后突然一阵马蹄急响。
条街并不宽,路人纷纷两旁退让,依旧险象环生。
马儿神骏,跑得飞快,满月回头的功夫已到近前。
他下意识拎着厉怜的后领子,把他往后拽。
刚退开,毛色黝黑的骏马就贴面而过。
几乎同时,满月听见厉怜轻声笑,他莫名其妙地看他。
四目相对,片刻他才明白这小子在笑什么——现在少年已经不再是初见那般不堪一击,纪满月还总不经意间就拿他当个小孩儿护着。
满月隧而收手,笑道:“也就再让为师拎个一年半载,等你比我高了,想拎都拎不动。”
厉怜道:“师父要是有这爱好,到时候我蹲下让你拎。”
满月哭笑不得,“切”了一声,不再理他,去把那白玉珠子买下来。
小摊老板做生意实在,并没因为满月衣着不凡,就坐地起价。
玉珠子极佳的品相,他只要一两银子。
满月出来身上带得都是碎银,怎么排列组合,凑出来都比一两多。
他向老板道:“就这样吧,多余的银钱,就当请老板喝酒了。”
那老板笑着推:“多谢公子,不如公子看看,有没有其它喜欢的。”
满月一笑,抬眼正好看见一对虎头铜铃铛,只有指甲盖大小,做得精巧:“这个吧。”
玉珠子递给厉怜,厉怜穿绳子就挂在脖子上了,满月把铃铛揣进怀里的功夫,厉怜突然“哎呀——”一声,扯起满月披风下摆:“定是方才闹市纵马那厮闹的。”
淡灰色的披风下摆,溅了一串泥点子。
玉器摊老板低声道:“小兄弟低声,刚才那人是看市,这一带耳目蛮多,免得闹出麻烦来。”
满月奇道:“怎么天子脚下也有人敢私收地皮费吗?”
老板四下看看,更压低几分声音道:“面上是私收,实际上,谁知道呢,好像是一层一层的过……”
多了他便不肯再说。
纪满月心思动了动,朝堂上他正愁搞事情没由头呢,这不就来了么。
想到这,嘴角扯笑意。
厉怜看的莫名其妙,问道:“师父笑什么?”
满月道:“想吃肉的时候,正好有人送来二斤五花儿。”
啊?
厉怜暗叹难懂师父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老实闭嘴。
他陪着满月到了地方,越看他披风上那串泥点子越不顺眼,执意回府取一件干净的来,满月随他。
刚自行往里走,狄仓灵就迎上来了。
临江仙台之所以称为“仙台”,一来因为它傲岸江边,桑梓江的百般姿色,一览眼底;二来也是因为它高。观景台是环一周的全景,不仅能看到寒江远帆,还能看到被白雪覆盖的重华楼废墟。
如今,仙台如一位仙人,将桑梓江化作瑶琴,抱于膝上。
那本来与他对面而坐的重华楼,则变成了个醉酒的巨人,有伶仃势颓的脆弱,盖着大雪织就的白绒毯子,沉寂在一片总也息不灭的人间烟火气里,与都城冬日里的暖灯常巡形成道鲜明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