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以为满月会问她玉贵妃的事情、皇上的事情、流勒王室的纠葛、更甚问她中秋宮宴当日意欲何为,却没想到,他上来问了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且这人她厌恶至极:“我只想把他套了麻袋,拖进深巷里,日日暴揍。”
满月眨着眼睛看她片刻,突然就笑了——这姑娘敢爱敢恨,是个性情中人。
阿笙被他笑得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掩嘴轻笑几声,初见的拘谨顿时没了。她不是中原姑娘,生就飒爽,讲礼数却不过分卑谨,当日中秋宮宴上见到纪满月,她就觉得他好看。
只是当日看,觉得那好看里,疏冷持礼占的比重很大。
今日同屋而谈,他不经意笑起来,那双花瓣一样的眸子就含着水色,很明媚。纪公子的好看本身是没有半点招惹和魅惑的,偏又轻易能笑进人心坎儿里,让人一眼难忘,以为他带了几分与女子不同的娇色。
许是因为这笑,秀色可餐
华灯初上。
满月回府,听说府上刚来了个不速之客,正在二进院儿跟厉怜过招。
刀光剑影中,就见煞有介事切磋的二位专注非常。素来走路就没什么声音的纪大人都已经廊下旁观了,厉怜和狄仓灵依旧没察觉。
厉怜的功夫是满月教的,他开蒙晚,但天资很高,如今一招一式虽然还是基础,也已经初见纵横章法,使出来颇有圈点之处。
狄仓灵就不一样了,口口声声喊满月师爷爷,路数倒更像是学的百家功,这儿学一招,那儿偷一式,都只有形无神。
遇到厉怜这样的青皮,靠着变幻莫测能唬一阵,但凡遇到有点本事的,他怕是走不过二三十招。
难怪当日在神剑峰山脚被撵得那么狼狈。
厉怜的佩剑是普通的尺寸,没有贯月厚重。小伙儿一直对师父的佩剑眼红心热的。
贯月剑是血月艺满下山前师父所赠,刚拿还相当不称手,血月曾问师父为何要他用比普通兵刃丰厚宽长的佩剑,师门武艺又不是敦实厚重的路数。
结果那隐士高人师父笑着回答:“只是为了让你挥剑对敌时能够明白,一剑斩下,再不是与师父过招般轻易了。”
当时血月在想:师父您这是胳膊肘往外拐。
这段过往几乎被满月忘记了。
因为他穿过来时,血月就因身体不好,心狠手辣多时了。
今日看着厉怜和狄仓灵过招,这段过往才又骤如睡莲破壳,重新在满月心底冒了个头。
今时再想,心有所感。
想当初,少年侠士初入红尘,若是领会师父的深意,怕根本就不会闹到如今内伤难愈的地步。可事已至此,一切都回不去——剑起成风雨,生死一线,慈悲矫情只得悉数收敛起来了。
满月自问,本就不是舍身求法、割肉喂鹰的圣人,好好快意恩仇便罢,不要去立那本不属于自己的贞节牌坊。
他心思胡乱飘着,突然被场下兵器交错声扯回了神。
就见狄仓灵那柄极像贯月的重剑仗着斤两,正压在厉怜的剑锋上。厉怜挑不开,左手双指向狄仓灵肩头穴道戳去,意在逼他收势回防。
狄仓灵功夫再水,也是在江湖上历练过,应变比厉怜老练,而且更油滑许多。他双手执剑不想松开,眼看厉怜手指袭来,居然微蹲下身子,伸脸过去,张嘴要咬厉怜的手指头。
当然是逗着玩。
厉怜却大惊失色,慌忙撤手:“哎呀,你属狗的吗!”
狄仓灵嘿嘿一笑,伸腿又去勾厉怜脚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