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玉贵妃的流勒血统,让满月身份染了一层尴尬。
放眼看远,待到皇上蹬腿闭眼那日,天下大统若交到纪满月手里,岂非是把国脉交了一半到外族手上。
朝臣们新的辩题又定论难下。
最终,一直闷不吭声的内阁李灿大人出列道:“陛下,臣有个权宜之计。”
皇上抬手示意他说。
李灿道:“历来,外游皇子还朝,没有一上来就拜亲王爵位的道理,风险大、难服众,纪大人更是身份特殊,骤然给郡王位也不妥当,而今枢密使一职从缺多年,枢密院群臣无首。不如,先将枢密院交予纪大人,让他施展拳脚,再从长计议。品阶上,与郡王同,不算委屈。”
朕认你了
满月从牢里被接出来,一没让回侯府休整,二没让入宫见驾,直接被两位枢密院副使拉到大理寺厢房。满屋子的人等着张罗给他沐浴更衣。
自出生以来,纪满月就没被这么多人围着伺候过,打心里觉得别扭,道:“琐事我自己来就好。”
刚公公扯着公鸭嗓道:“我的大人呐,知道您不喜繁冗,但咱们赶时间,您就忍耐一时吧。”
赶什么时间……
沈抒道:“卿如……”叫了取字,觉得多有不妥,退一步躬身道,“大人,午后贵妃娘娘回流勒的车驾就要启程,陛下要您前去送一送。”
满月官服穿戴齐整,镜前得见外氅补子的花纹图样,是从一品文官的。
他终于不再脏兮兮的了,一直等在一边的宣旨太监终于一声“纪满月接旨”,呼喝得满屋子人跪下。
待到听那旨意上说“纪满月文武兼济,是玉璧弃于坊市,明珠流于沧海,今日天可垂怜,得还玉璧明珠于朕……”
再配合玉贵妃那句“皇上说你是谁,你就是谁”,满月就理顺了玉贵妃的心思,把她的作为猜透了七七八八。
已是箭在弦上,他只得领旨谢恩,大起大落之后堪比飞升。
一跃三级,从一个三品的直指令,变为当朝从一品大员。
满月心道:当真是一朝得道,莫等来日登高跌重。
穿个游戏,刀头舔血就罢了,居然眼看蹦一蹦,能在龙椅上摸一把了。
给玉贵妃送行的仪仗并不繁华隆重。
昨日朝上,还有不长眼的朝臣提议,此一行该让纪大人亲自送母亲回母国去,还不等皇上开口,玉贵妃直接回怼:“流勒内政混乱,大冢宰伐异之心如燎原烈火,大人要纪大人涉险送本宫,万一被冢宰大臣误会使皇室血脉有所闪失,流勒与大越是否要开战?有谁,能再还陛下一个失而复得的亲生骨肉?”
直接把朝臣们噎没话了。
最后也只得说让满月在城关送送。
满月赶到城关时,御驾和鸾仪都尚在。皇上留贵妃在御驾车中,不知说什么。御前太监前去禀报,片刻回转到满月面前:“纪大人,陛下请您车内叙话。”
御驾车厢宽阔异常,码二十来人是不成问题的。
玉贵妃正坐在皇上脚边的软垫上,倚着夫君膝侧。她眼睛肿着,就连皇上的眼圈都红红的。
煞是一副恩爱夫妻的分别场景。
满月见之却只觉得恍惚,眼前这与皇上难分难舍的妃子,与当日天听阁里说皇上每夜找她,都让她如坠地狱的是同一个人吗?
凡礼过后,皇上向纪满月招手:“过来。”
纪满月只得上前,站着不合适,重新单膝跪下。竞咸帝的目光留在满月脸上好一会儿,才是对玉贵妃道:“尤其是神色骨相,看得出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