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币推行一切顺利,是现在难得的好消息。
身处艰难,潜埋的思念就?愈发清晰。
朱缨静静又批复了两三本奏疏,当拿到再下一本时忽然?停住,转而翻乱了手头的东西,从堆中找到自?江北而来的那本。
她重新打?开,目光一动不动凝视着其上字迹。
依旧是她熟悉的,走势如风,苍劲而有力?,和自?己?的字有几分相似。
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朱缨能理解,君臣之间的奏疏嘛,遣词论调正式一点是应该的。
可过了这么久,他都已经回到了江北,却始终不肯向她传一封家?书。
朱缨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前,在气头上逼走了他。可他像以前一样哄哄她,她不就?能顺手推舟召他回来了吗?
她有苦说不出,暗恼之余更有自?责,觉得自?己?强势霸道,太不讲道理。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不论对错,事?事?由他先服软,却忽略了他也会感到疲累,也会有耐心?耗尽的时候。
手头还?有很多事?亟待处理,朱缨睹物思人半晌,只有再度合上。
李家?倾覆,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只是要费些心?力?和时间,调动手下官员把空缺出来的位置渐渐补上。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许家?也会背逆皇室,她一直信任倚重的许瞻,竟然?是幕后最?大的黑手。
魏都亲征
从前因?为种种蛛丝马迹,他们对北地陈氏多次产生过怀疑,每每都无功而返。而现在?真相大白,一切疑虑都非空穴来风。
一珠无意落,万珠皆零散。
如果这一桩一件的事能够错开时?间发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朱缨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应付得来。可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登基不过几年,朱缨必须承认自己始终经验不足,心性不够坚韧。
现在?,她已经不知该怎么做了。
“陛下,郡主醒了!”
听到宫人的禀报,朱缨倦意?全无,起身脚步急切地赶往内室。
秦未柳正在?为陈皎皎把脉,片刻后收回手,叹息道:“郡主本就身弱多病,这次能醒过来已是不容易,日后再不好好将?养,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我先去?给你看药,记住,绝不能劳心动气。”
“劳……劳烦秦御医。”
陈皎皎气若游丝,脸色唇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可见虚弱到了极点。
事到现在?,她已经万念俱灰。不管是如行尸走肉般苟活着,还是直接去?见阎王,对她来说都不再重要。
朱缨走近床榻,看见她消沉的模样?,心中同是悲怅。若说现在?最无辜也?最痛苦的人,恐怕就是皎皎了。
只叹世?间良善之人总是凄愁,恶人反而逍遥。
也?许皎皎心如死灰,没了生的渴望,可她劫后余生,朱缨自然是喜不自胜的。
抛却一切家世?身份权势关?系,她依然在?意?她。
“皎皎,这些时?日,你就安心在?宫中养伤,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想。”
朱缨在?床侧坐下,柔声关?切:“你放心,关?于你兄长的事,我一定会替你查清楚,替你找回真的陈世?子。”
“没有……没有用了,姐姐。”
陈皎皎哀然摇头,声音极轻却依然能听出颤抖,那是极度脆弱之下,害怕牵扯伤口?而强忍着的伤悲。
朱缨想要安慰,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无言以?对。
是啊,没有用了。
从温泉山庄和许家搜集出来的那些信件已经提供了很多信息,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许敬川顶替陈霖身份并非一日两日,而且这一切,东北王夫妇也?是知情的。
至于真正的陈霖,很大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从头到尾一无所知的人,只有皎皎,所谓尊贵荣宠的怡景郡主,东北王一家日日思着念着的嫡出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