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见状不敢多留,悄然退下。
陈霖静静听她说完,像是想要解释什么,却沉默地低下头:“你在怀疑哥哥?难道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都是假的吗?”
她没有任何动容,眼睛死死盯着他。
陈霖看?不见她的目光,却能感受到凝滞的气氛。
片刻后,他终于?叹了口气,更?加握紧了她的手:“哥哥承认自?己有事瞒着你,但那些事关乎朝政,太复杂也太危险,我没有向你坦诚,也是因为不愿让你担心?。而且我可向你保证,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们陈家,就连父王也是多少?知情的。”
父王知情?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互相?往来和行动,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她。
日日捧着那几?封家信因思乡而难以入眠的,也只有她一人。
陈皎皎眼中起了波澜,抽出自?己的手:“‘为了我们陈家’?指使侵吞兵费、策划锦城瘟疫、搅弄朝堂风云,这是欺君造反!难道,你要告诉我这些也是为了家族吗?”
虽然那些信件里并?未清楚指明,但她不是傻子,大致看?过后就能推测出个□□。
阿缨姐姐因朝中政事疑案而焦头烂额,她无法排忧解难,只有看?着干着急,殊不知一直以来始作俑者就在自?己身边。
前朝隐患何其?之多,一向声?名甚佳的许家竟与自?己的哥哥暗中勾结意图不轨,这怎么可能呢?
若不是今日她亲眼见到了证据,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相?信。
“皎皎!当今皇帝打压王侯世家收权之意如此明显,若我们不早作打算为自?己筹谋,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你那样聪慧,岂会看?不出?”
陈霖也急了,声?中是恨铁不成钢:“此次异姓王侯奉旨回都,你以为皇帝真的只是想让他们与为质子的儿女团聚?她是想分割势力,谈笑宴饮间释兵权!到了那时,你以为我们一家还有活命的机会吗?不仅你我,父王、母妃、永儿,都不会有好下场!”
像被他激烈的话语唤醒,陈皎皎面露错愕,茫然无措地低下了头。
阿缨姐姐想杀他们?
“所?以,皎皎。”陈霖面含期盼,按住她双肩认真道:“我们才是一家人,你该心?向家族的,对吗?现在我用假身份在外行走?,只要今日你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没人会知道我私下的行动的。”
即便隔着白绸无法相?视,那熟悉的声?音中满是诱导,同?样足以惑人心?智:“以后不要进宫去见皇帝了,有多远就避多远,好吗?记住,你帮哥哥就是帮父王和家族,也是帮你自?己。”
陈皎皎神色怔怔,望着他嘴唇开合。
她已看?不透兄长,可有父王在,父王总不会害她。
她抬起眼眸,轻声?:“那兄长身患目疾,究竟是不是真的?”
“当然。”听她重唤自?己“兄长”,陈霖松了口气,唇欣喜地弯起。
房中没有别人,他主动伸出手,摘去了眼前那条白绢,露出久不见光示人的双目。
“我看?不见你。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习惯了不依靠这双眼睛生活,但每每想起总是觉得,若能看?一眼——只看?一眼你如今的模样,我就满足了。”
没有了白绢的遮掩,男子鼻梁高?挺,面容俊朗,唯有那双眸子始终无一丝神采,如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阴云。
陈皎皎注视着他,久久才哑声?问:“你是兄长,那许敬川呢?”
她想起自?己在宫宴上?见过许敬川,那时她还暗想其?与兄长身形相?似,没想到那不是错觉。
容貌可以遮掩,声?线可以改变。
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个人。
弃子
“‘许敬川’便是我所说的‘假身份’。父王为拉拢许氏不?得已出此下策,你放心,兄长永远都是你的兄长,不?会改变。”他说。
陈皎皎没忍住哽咽出声?,主动抱住了他:“兄长——”
终于解开了心结,陈霖展颜,同样回抱她?,抚她后背以表安抚。
屋檐下,结了冰的雪水悄然开始融化,滴答滴答坠在廊前的石地上。仿佛只要足够执拗,长久就能击穿坚硬的石。
殊不?知那上好的石板地刷过了漆,早就已经变得坚忍又?冷情了。
她?一直哭了很?久,终于平复了情绪,才从他臂弯里抬起头。
“来时你不?在,我心急如焚,在庄中闹出了那样大的动静,会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