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侯归府直奔书房,不过须臾便找上了?婢子,当时她的容色,好似难掩惊慌。”敛芳垂眸回忆着方才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回应。
“你回去吧,这几日护好她,她若外出,你务必寸步不离。”
文昭眼底划过一瞬欣慰的眸色,云葳舍得与她分享念音阁的消息了?,总算是有些进步。
敛芳走后,文昭长身?立于?轩窗下,仰首对?清月,指腹剐蹭着锦衣的纹样,硬生生把?常服袖口的如意云芝图样,摩挲出了?细小飞扑的绒毛飞边。
书阁烛火通明,京中长街兵士步履匆匆,长夜喧嚣,各自?无眠。
夜半三?更,萧妧快步直入书阁,对?着文昭回禀:“陛下,南绍皇子在留园外芦苇荡里?被找见时,已?然毙命。身?上只有一处箭伤,可?留下的箭矢,不是臣的人备下的袖箭了?。”
“只他一人么?”文昭听得这人死了?,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路司言带的人马抓到了?七人,正在押送回来的路上。臣方才与秋校尉确认过,这七人皆是…益州都督的随员,自?安阳王府跟来的。”
萧妧如实?回禀,试探道:“臣派出行刺的下属,还在他府上,您看还演戏么?”
“将人灭口,留在他府上。等天亮,你再派兵去围府搜查。现下,把?南绍皇子的尸首送去四方馆,让齐相带着礼部的人,去四方馆稳住他们,不准生事端。”文昭不假思索的做了?决断。
“臣,明白。”萧妧抿了?抿嘴,却也不敢抗旨,依从文昭的吩咐,善后去了?。
启明星升起之时,秋宁拖着疲惫的身?子折返,文昭竟还守在书阁。
秋宁颇为心疼地安抚文昭:“陛下,婢子查实?了?,无人逃脱,此事不会漏出风声,您安心。”
“好。”文昭长舒一口气,拎了?御案上一封了?火漆的密信:
“你再跑一趟,将此信急递去元照容手里?,命她即刻南下拿人,除安阳王本人,其余人审过后,就?地格杀。”
除佞
翌日清早,云葳顶着黑眼圈往大内当值时,宣和殿内热闹非凡。
文昭扫了眼立在门边的云葳,无意与她攀谈,只?用一双冷冽的凤眸,审视着书阁正?中长跪的益州都督,她素未谋面的小王叔。
“陛下,云相在廊下,您可要宣?”须臾后,内侍监罗喜战战兢兢的入内通禀。
“嗯。”文昭沉声应下,犀利的寒眸半刻都不曾离开身前长跪的男子,幽幽道?:
“你既执意装哑不言语,朕不再跟你费口舌,饶是晚些再想说,也断无机会?。”
下首的人脸色幽沉,话音入耳却无丝毫反应。
说话间,云崧目不斜视地趋步入内,忽略了门口的云葳,朝着主位就跪了下去,哀惶道?:
“陛下,老臣糊涂哇。老臣年事已高?,实在是不中用了,险些将云家葬送了去,求陛下治老臣的罪。”
“云相这话,朕甚是费解。”
文昭悠然?饮了口茶:“今日叫卿来,不过是查问?些情况,罪从何来?”
“陛下,三日后便是家孙与安阳王府结亲之日。是老臣糊涂,贪图王府荣耀,盼孙女高?嫁,这才在得了王府求娶音讯后,便不管不顾,喜不自胜,匆匆替拙孙应了亲。臣糊涂,糊涂啊。”
云崧说着说着便老泪纵横,以额触地,瞧着颇为懊悔自责。
满屋子臣工看着云崧这副模样,一个个的脸色甚是复杂,更有甚者,直接向门边的云葳投去了探寻的目光。他们可听说,云葳是这跪在书阁里的益州都督的未婚妻呢。
“云相的意思,是不知安阳王府与南绍有勾结?堂堂宰辅为自家后辈许亲事,竟这般草率?”文昭轻笑一声,话音听不出喜怒。
“老臣当真不知,老臣年迈愚钝,家事糊涂至此,遑论朝事。此事是臣失职,未曾觉察王府异动?,愧对?圣恩,亦愧为当朝宰执,恳请陛下赐罪,废黜老臣中书令的职分。”
云崧声泪俱下,一张老脸上花白的须发不住地颤抖着。
云葳眯起?了眼睛,宛如局外人般冷眼旁观老狐狸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