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华故意抬杠:“朝阳,你说的是散文写作。据我所知,在座有很多写小说的,你这套理论能够用在小说创作上吗?”
“一个道理,小说也是由一个个场景和叙述组成的,很多地方也要赋予意义。我就拿小说的开头怎么写,怎么才能被赋能说起吧。”孙朝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现在,我们要写一个小县城的男性主角,出场的时候十六七岁,此人有点傻有点猥琐,那么该怎么着手呢,怎么才能表现出这么一个人物呢?如果平铺直叙地说他姓什么名什么,几岁了,住那里,父母是谁,什么性格特点,你认为读者愿意看吗?那么,我们就用一个场景,一个趣味赋予他意义。我们可以写这个主角正处于疯狂的青春期,躲粪坑里偷看,然后被人逮住游街。”
“通过游街时,相关人等的反应,一点一点勾勒出人物形象和时代背景,这样一来,读者都兴趣就被勾起来了。”
众人瞪大眼睛,心中皆想:还能这么写吗?
于华也来了兴趣:“咦,有点意思?”
孙朝阳:“我再说个有意思的点,于华,如果这本小说由你来写,我给你设置个限制。你只能写游街,写主角被游了一次之后,正义的人民群众不满意,又游了主角一次,然后游第三次,第四次……这本书就写游街示众,从头游到尾,你能不能写得有趣?”
“那能写得太有趣了,哈哈,躲厕所里偷看被抓住游街已经很有趣了,你还游好几次,一本书从头游到尾,真是玩出花儿来了。”于华忍不住击节叫好:“牛逼,孙朝阳你真特么牛逼。”
小说就应该这样写啊。
实际上,主角躲粪坑偷看,被人抓住游街的情节后来于华在他的长篇小说《兄弟》中就有写,当年孙朝阳看到这节的时候,笑得岔气。
于华在前言里显然对这个情节非常满意,说,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让这本书都是游街的故事,从头到尾。
众学员都在笑。
笑声惊动了正好出来透气的程忠实,他看到孙朝阳跑旁边去唠嗑,皱起了眉头。
一个学员又举手,得到允许后站起来发言:“三石老师,我还有个问题。”
孙三石:“您请讲。”
那个学员满面苦恼:“三石老师,我想写一本山村巨变类型的小说,长篇,写我故乡一个家族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属于宏大叙事,可我卡在开头上了。您也知道的,这种宏大叙述,其实一开始就是铺垫情节,交代人物,描述时代背景,很无聊很乏味的。我平时也拜读过很多同类型的长篇小说,可总不得要领。”
“容易,先确定一个贯穿整个时间线的人物。这人不一定是主角,但应该是从头活到尾,做为亲历者旁观。”孙朝阳:“用他的思维方式和语言,把这故事说给大家听……什么是小说,小说就是通过一个人讲故事,这个人可以是作家本人,因为作家已经提前设定好故事,全能全知,所以又叫上帝视角。这个人也可以是书中的一个人物,因为是人物,他的视角就显得狭窄,读者跟着他的视角一步步探索书中的世界,更有趣味性。举个例子,陆文夫《美食家》的主角是朱自治,但讲这个故事的人是‘我。’我并不参与故事,但做为旁观者讲述,却显得客观和有说服力,且有趣味。”
那个学员点头:“上帝视角不好写,我还是通过一个人物来讲故事吧。”
孙朝阳来了兴致:“我刚才一直在提趣味性,这人物要想一开始抓住读者,你可以给他设定一些缺点或者怪癖。比如爱钱,好色什么的,加深读者印象。”
程忠实听得心中一动,忽然记起小时候听说过的一件事,老家有个财主一生中娶了八个婆姨,每次所娶的妻子要么是生病,要么是难产,无一例外地死掉,当真是丧门星转世。
这人身上有很多值得挖掘的东西啊。
可是,单纯写他结了八次婚,那也太没意思了。难道说,要跟刚才孙朝阳和于华说的,一次次结婚,一次次死人,从开头死到结尾?
以程忠实超强的写作能力,如果这样写,写出趣味应该不难,可格局未免小了点。
那么,写什么了,应该写什么呢?
程忠实本来对孙朝阳极其不满,但此刻心有所思,也顾不得说什么。
上完今天的课,第三天,省协又带着学员们去了米脂。
这可就远了,两百公里,汽车早去晚归,折腾得大伙儿半死。
米脂有个着名的历史人物,明末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这也是本次党建的内容之一。
当然,李自成也有其历史局限性,主要的问题是流寇主义和不注重根据地建设。
不过,这些东西现在研究的人不多,接待方的解说员依旧按照正史显学讲述,孙朝阳听得很无聊,就跟几个相熟的作家鬼扯起来:“这老李啊,我感觉身体状况有点问题,以至于影响夫妻生活,他老婆都乱搞男女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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