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楚清淮进殿前,微仰起头看了眼,纷纷扬扬簌簌雪落,又是一年冬至。
一旁的小太监着急得嘴哆嗦,又不敢得罪楚公公,只能低着头小声禀告:“公公,陛下头疾又犯了。”
陛下每次头疼下人就免不了见血,唯有楚公公过来,陛下的情绪能够舒缓些。
宫中只有一位皇后,没有其余的妃子,但陛下跟皇后不算亲近,膝下也没有皇子皇女,宫里的氛围随着陛下头疾复发,也如冬天的冰凌子般冻结了起来。
楚清淮低“嗯”了声,收回目光进了殿去。
小太监守在殿外,心想楚公公这样玉似的人,出身又是世家公子,和陛下也有幼时的情分,谁知道陛下能这样狠心,说把楚家诛杀就诛杀了,只留个楚公子入宫成了罪奴。
如今算起来,从世家公子到罪奴太监也快五年了。小太监内心唏嘘片刻,又赶紧提起了心来,他这样的卑贱小奴,有什么资格唏嘘楚公公,还是仔细着自己的命吧。
大冬天的,殿内也没什么炭火,陛下每次犯头疾都浑身冒汗,痛得汗意润湿里衣。
楚清淮还没走近龙榻,就听到了陛下压抑的低吟,她实在是痛得狠了才会这样喘。楚清淮听到了,心里揪起一刀疼,但没有加快脚步,反而更慢了些。
他是怨陛下的,陛下过得不好过得痛苦,他心里也能得到几分慰藉。可等到皇帝真的痛叫出声后,楚清淮什么也顾不了的疾奔过去,抱住了龙榻上的陛下。
“陛下,奴才来了。”楚清淮把皇帝赵无寐搂到怀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赵无寐的脊背,她又瘦了,看来这毒确实弄坏了她的身子,活不了多久了。
楚清淮阖上眼,摄政王给陛下下毒他是知道的,他没阻拦,陛下杀了摄政王的谋划他也知道,他依然旁观。
旁观着摄政王身死,陛下夺权,却被毒坏了身子性情越发暴虐。
每次陛下毒发之时,楚清淮会想到自己被斩杀的父亲母亲,兄弟姊妹,到最后还是会想到陛下。
他轻搂着赵无寐,给她擦汗,看着她慢慢睁开了眼,随后毫无反抗地受了她的一巴掌。
“贱奴,”赵无寐又打了他一巴掌,“滚哪去了现在才来。”
楚清淮被打得倒在一旁,玉似的君子,脸却微微红肿。赵无寐的力气不小,没被毒坏身子前,她也是能拿重弓骑烈马的皇帝。
现在大不如以前了,但打个太监不算费力。
楚清淮没有生气,他所有的情绪都随着楚家被斩消磨了。
他在龙榻上跪好,说皇后那边生了病,他去瞧了瞧。
赵无寐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她的头疼得厉害,本以为杀了裴鸷她就能做实权皇帝,谁知那狗贼竟一直给她下毒,他是被她弄死了,可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不甘啊,满怀恨意。赵无寐勉力支起身子,厉声问他:“南疆有消息了吗?”
太医的药没用,道士练的仙丹只让她更加暴虐,赵无寐派了一万兵马下南疆,捉那什么药人,若那南疆小族不从,族灭也好血流成河也罢,也要把她的药带回来。
楚清淮说暂时没有,赵无寐恨道:“都是一群废物,捉不到药人要他们陪葬!”
愤怒使得赵无寐更加绞痛,痛彻骨髓她连支起身子都做不到了,赵无寐倒在龙榻上,大笑道:“朕要这天下都给朕陪葬,还有你楚清淮,朕要亲手杀了你,一刀一刀剐了你,绝不会给你痛快。”
楚清淮道:“好,陛下亲手剐了奴才,奴才去了地府继续伺候陛下。”
他取出帕子,擦赵无寐额上的汗,赵无寐一双凤目傲气凌人,现在却隐隐湿意,即使她强忍着,不肯露出半分怯,也无法阻止剧痛带来的生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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