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吗?是留在西岭这个鬼地方,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
秦如清坐在唐子凤旁边,启荣和陆薇也都扭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
唐子凤眼眸低垂,朝下看,没有立刻回答。
秦如清不知道为什么嘿呀地叹息一声,“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嘛,西岭都没几个在意你的人,按理说这个问题都不需要犹豫才对。可我问了你两次,你都不做声。唐子凤,你不会真想留在这吧?”
启荣和陆薇没想到唐子凤的想法是这样。他们之前一直都觉得这件事是个不用思考的问题啊。
唐大哥在他们家当客卿长老当了很多年,秦家上下都很看重他。而且不说别的,只光谈感情,现在那个唐飚已经处刑处死了,唐家都没几个人真正关心唐大哥,相反,他来秦家的话,还有他们这几个朋友。
所以,这件事有什么好犹豫的啊。
秦如清攥起小拳头在他面前挥了挥,“说话,人长嘴除了吃饭就是用来说话的。像你这种不长嘴的人,是要被话本读者痛击的,他们最恨你这样的。”
终于,唐子凤长的嘴管用了,他声音很低,目光也带着一丝茫然地说:“可是我娘一直教育我,她对不起唐家,要我好好替她补偿唐家。而且,唐家上下,除了唐飚作恶,其他人,虽没有那么好,但好像对我也不坏……”
秦如清直接一个仰倒,惊异道:“你竟然是因为你娘!你娘叫你给唐家卖命你就卖命啊,她那么在意唐家当初需要她联姻时她自己怎么不干呢!”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歧义,像在攻击小唐娘似的,秦如清吸一口气,又改口,“当然,我不是说你娘自主选择婚姻有什么问题哈,主要是,她选择就选择了,自己就该承担这个后果。结果她心里还愧疚,觉得亏欠了唐家。好吧,愧疚也行,但她还将这种情绪影响给了你,还叫你替她去补偿家族,那早这样她当初自己怎么不去补偿呢!”
启荣重重点头,也说:“唐大哥,虽然我们不好置喙长辈的事,但是,终归是你娘的婚姻为你招惹来了许多是非,没她悔婚那件事,或许就没有后面唐飚将你赶出家门的变故了,你真不应该受她影响的。”
陆薇侧头看着唐子凤,没说话。对于秦如清和启荣的完全不理解,陆薇倒是有一点点明白。
明白唐子凤为什么犹疑不决。
唐子凤的手缓慢抚上自己的心口,眉头微微拢起,似乎也是想弄清自己心中这古怪又拧巴的感觉。
“我知道,我不应该受她影响,我也知道,我不欠唐家什么,现在唐飚事了,我理应对唐家没有任何留恋才对……可是,族长曾跟我促膝长谈过现在唐家的处境,唐飚被处刑后,唐家名声大跌,虽然我得了炼器大赛的头名,可我的身份又特殊,现在并不算唐家人,家族虽然是银品,可老祖年事已高,又有旧疾,林家也步步紧逼……在唐家形式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我若是一走了之……”
唐子凤抿了抿唇:“其实那天族长与我谈的时候,我就想拒绝。可是,话到嘴边,我娘临终前虚弱地拉着我的手,叫我报效家族的场景就自动出现在我脑子里,像锁链一样牵绊着我,挥之不去……”
听完,秦如清他们都沉默下来。秦如清心里哇凉哇凉,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小唐是被他娘,以及被这个家族CPU了。
放她前世有个非常热门的议题,叫“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很多人前半生受原生家庭所累,后半生便一直困扰在原生家庭的阴影里,需要竭力挣扎逃出,或者用半生来治愈。
不理解的人听着觉得逃离原生家庭很容易,既然知道它不好,那我们离开不就行了吗。
可是,原生家庭陪伴着一个人人格三观定型前的整个时期,可以说,这个人人格的形成都是深受原生家庭影响的,家庭给他灌输的东西已经成为他人格性情的一部分。
作为外人,秦如清他们都知道小唐不应该受他娘的影响。可作为小唐自己来说,他十岁之前基本都是由他娘照顾大,后来才被那个唐飚带。假如十岁前,他娘天天跟他念叨自己对家族的愧疚,天天跟他说以后长大了要报效家族,那么长大后,他娘对他念叨的东西就会如同本能一样刻在他的脑子里。
怪不得他当初蒙受了那么大的冤屈,想要回到家族的方式竟然只是要求秦家给唐家炼制对应的丹药,想要用好处来为自己换取回到家族的机会。
他整个人的思维方式就是朝着为难自己,守护家族的方向去的。
秦如清想明白后,开始叭叭给唐子凤分析:“你现在整个人就是被洗脑了知不知道。你娘跟你说的那些话,整个唐家对你的影响,就像锁链一样,把你整个人都锁住了!你必须要想办法挣脱这个锁链!不然,难道你还真打算带着你娘的愧疚,任劳任怨地为唐家打工一辈子啊!”
唐子凤没说话,而这时候,陆薇突然唤出自己的剑,声音轻柔地说:
“唐大哥,看到这把剑了吗?你知道我是丹剑双修对吧?那你知不知道,我爹其实不允许我练剑的。”
“另外,”陆薇轻轻捂嘴一笑,“你看我跟小五的关系,能想象到我们父母其实各自之间并不友好吗?”
秦如清也明白三姐想说什么了,赶紧点头,“那岂止是不友好,以前我还没家族议事权的时候,他爹天天跟我爹在议事堂上吵架。然后两房争斗,还影响整个下头的人站队,影响很不好的。”
陆薇看着唐子凤,认真说:“我爹一直不喜欢小五,当然吧,他也不能说不喜欢,就是感官很复杂,一方面觉得她天赋好,简直不像是我大伯那样人能生出来的,一方面又经常在家数落我没小五优秀……”
秦如清眨眼睛,忍不住插了一句,“哇,三姐,原来二叔在家里是这么讲你啊。”
陆薇嗯一声,又继续道:“你看,我如果完全听我爹的话,我根本没法儿练剑,就算依照他所说的,整日研究丹药,其实丹道技艺也根本不会比现在好多少。最重要的是,我就不能像现在一样和小五启荣的关系这么好。那我这趟就根本不可能来小浮空,不能见识到外面的风光,实力不能有大幅度提升,更别说得到地火之心了。”
“我知道怎么样做才是对我最好的,所以,便直接下定决心跟我爹表明了态度。当然,一开始表态的时候基本上就跟断绝了父女关系差不多,他直接说我是不孝女。然后后面,他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说到这的时候陆薇笑了一下,“主要还是我们小五在家里太强势了,我爹想不接受都不行。等他自己默认之后,我们的关系就恢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