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天光乍明,四周蔚蓝的天空触手可及,玄金色袍子的少年眼底的血丝消了不少,伸手去触碰四周的云朵。
原本应该有专门的仪仗队与护卫保护,可帝王突发奇想,偷偷带着道士一人留下书信后正式出发。
苏城也同意了小皇帝的奇思妙想,甚至是更进一步,提出了“骑鹤南下”的建议。
“不居高临下,如何窥见我大昌江山之壮美?何况天下之大,如只靠人力,需要多少年才能游完?”
小皇帝在苏城忽悠下可耻的心动了。
两只白鹤一前一后,分别翱翔于天际,在后面那只白鹤上坐着一个盘腿冥想的青年道士,今日穿的是白底墨外的道袍,墨发被一木簪子高高竖起,看着极为周正。
遮眼的白练上方是一点红如血的圆形朱砂。
小皇帝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里异国上供的舍利子,仗着道士是个瞎子望着那点朱砂良久。
都说红色的朱砂痣是人的精血所化,多有吉利与祥和之象。昔日本朝的开国帝王,更或者是传说中的那位圣人,似乎都有这么一点朱砂痣。有这样形象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不过像苏城眉心这粒圆满周正的倒是头一回见。
京城之男女慕其风姿,无论官员平民,男女老少,皆会以朱砂在眉心试图点一颗和苏城一样的痣为荣,这种妆容又被成为“鹤姿朱砂”。
说是慕其风姿,倒不如说是对皇帝喜好的追捧。
昔楚王好细腰,故楚女子皆以细腰为荣;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则以着紫衣为荣。
小皇帝忽然觉得无聊,缓缓将自己的目光移动到别的位置,同时百无聊赖将舍利子放下。
如果不是眼珠子实在难以保存,当朝工匠只能做到将其密封保存,却不能让它长时间放在外面的话,那么他此时拨弄的应该是苏城供上的两个眼珠。
不管对方这粒朱砂痣是不是吉祥的象征,但毋庸置疑,现在来讲小皇帝对苏城的感观极佳。
他是暴君、是深渊、是地狱,眼前这人就是步入深渊、行至地狱的一尊佛。
这个比喻很不恰当,因为苏城是一位道士,而且野路子未必有多大本事。
他不介意。
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对方究竟要做什么,只要苏城能完成他所有的荒唐想法——
只有苏城能完成他所有的荒唐想法。
有的人身处深渊,遇见拉他的人就会感激涕零的步入光明;有的人深处深渊,遇见身上带光的人就要一起拉入深渊。
小皇帝显然属于后者。
他要拉苏城一起败坏毁灭这个国家,哪怕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国家灭亡前的最后狂欢。
耗费大量民力修运河,补修长城……如果在盛世自然不在话下,可问题是,大昌入不敷出久矣,这样的行为无外乎长期体虚到极致的人喝了一记药效凶猛的补药,这药比毒药还要毒上百倍。
鹤行于云雾缭绕间,速度不是很快,这样就可以从高处下看大昌的风景,小皇帝抬眼下看,缓慢的给后面的瞎道士讲着下面的诸多风景,绿水,青山,河流……以及根据一些标志性建筑讲一讲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南都吗?”道士将手中的拂尘一挥,嘴角不经意的上扬,停顿片刻似在回忆,“风景秀美,也有许多有趣的民俗风情。”
“它的小吃也别具风格,味道极美,是不可多得的美食,陛下若是感兴趣,现在就停顿在此休整一二可好?”
小皇帝点头称好。
这几日除了在鹤上游玩,就是下去补给食物水源,过的倒真是滋润异常,小皇帝惨白的脸上被晒得似乎看着都健康不少,还带着淡淡的、代表健康的淡红色。
对于小皇帝这不好那不好,每天惨白着脸阴森森杀人的行为,苏城只有几个字以回敬——“惯的他!”
这几天被忽悠的不也能吃干面馍馍了吗?!哪里像在皇宫那般娇生惯养?还动不动杀人的毛病,现在不也老老实实的、乖巧的做一个正常小孩吗?
不过也许是因为这里更为湿润的缘故?对方的脾气最近确实好了不少,不像以前那般阴晴不定,前一刻冲你笑,下一刻就要把你骂的狗血淋头。
不过这种东西已经被苏城摸清了规律。只要让朝中那些可爱的大臣们多上些骂他与慎琼观的折子,小皇帝就会喜悦的召见他,心情也会好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