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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人（第1页）

“奇怪？”沈清衍疑惑看她。

李知月几番开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唇瓣张张合合，最后索性道：“对，奇怪。”

她的确觉得这人奇怪，几次三番接触下来，她也觉得他谢珩是个才华横溢的能臣，怀着一身与众不同的好本事。既能巧妙查案破迷，又画得一手极致的丹青水墨，偏偏武力也高强，还敢为人先，为稳固时局而公然直面皇帝怒火去立下军令状，近乎是个完人。

可这样的人却偏偏不洁身自好，喜欢将自己置于污浊不堪的境地，与人蛇鼠一窝谋肮脏龌龊之事。

只为权钱么？

可是他已官至高位，一座相府都快抵得上半边行宫了，所衣所用无不奢侈，便是上次去给他送餐食他递过来的那个手炉，配公主也是完全绰绰有余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的险去结党营私？仗着陛下的宠爱生怕死的不够快么？又或是仍觉地位不稳，想长长久久地握着手里的东西？

李知月实在揣测不来，只觉得就凭她这几次三番的接触下来，谢珩给她的感觉实在是难以言喻。

沈清衍不知她心中所困的这些疑云，微微垂眸，眸光从他薄薄的眼皮里低低地投下来，声音很低：“他本就是八面玲珑官海浮沉之人，表象自然是可以迷惑人的。不论他到底何处奇怪，根本上仍是个众人皆知的佞臣，你切莫与之走得过近而受其蒙骗。”

李知月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却又点了点头，似是认同但心里总有种变扭之感。

这些道理她哪里会不知道，但如今放置明面上让她去认可反而给她一种羞愧之感。她并未抓到过谢珩不好的把柄，且就算真有些暗地里的东西，到目前为止那也是她的一些揣测，根本拿不出证据来判定。但谢珩数次救她于水火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如今让她反水去指责呵斥他，显得她好像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一般。

李知月被他三言两语拨弄得有些心烦意乱，那煞鬼面具的犄角硌着手心隐隐作痛，便不想再继续争论下去，抬脚迈进长乐宫告别道：“我心中清楚，宫门快关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沈清衍也不知道她可否真真听进去了，轻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办法。

李知月径直进了寝殿，将面具往书案上一抛，面具稳稳落在那副被她带回宫的《免胄图》之上。长袖顺着她动作一滑，那鲜艳夺目的朱缨又暴露在空气里，好似巨蟒吐出来的红信子，指不定何时就要深扎进血肉里。

她跪坐在书案前，拿了剪子勾着一挑，朱缨便松松垮垮地顺着腕子滑落下来，羽毛似的坠在了她的腿上。

李知月伸了食指将它挑起，却并未轻易地扔了，而是漫不经意地将其缠在了书案上那盆香玉牡丹的枝节上。

*

将登已在城门守了近一天了，从天亮到天黑，本不算累倦难熬，他也算半个做死士的，这些苦压根儿算不得什么。偏偏身边多了个颐指气使的祖宗，一时说困了躺会儿，一时说无聊转身就扑进林子里抽了软剑瞎舞。

这会儿那祖宗又不知道想着什么东西，一双漆黑的眼睛勾勾地望过来，看得将登一身鸡皮疙瘩，气音求饶道：“你又怎么了？”

晏洵盘坐在地上，那地上全是枯了的残枝草梗，光看着就硌人，他却浑然不觉地稳稳坐在上面，觑着将登莫名其妙地来了句：“将登，讲个笑话。”

“……”

若不是此人大人有要用，将登真想一刀给他脖子抹了，省得那张乱七八糟的嘴里净说一些膈应人的瞎话。

算他命苦。白日里本跟着谢珩去了西庭别苑见阴平王，那别苑阴平王专门建在京郊的宅子，里头放了不少珍禽异兽，实际住着的全是他听信依仗的幕僚。平常阴平王也不怎么去这别苑，只有在有要事相商的时候才会带了亲信过去，今日便是如此。将登头一次听说京郊的深村里还藏了这么一个隐山近水的庭院，乍一看还以为是那个贵人的山庄。

将登站在门外守着，他算是谢珩贴身的近侍，尚且不让都内室听陪，可见阴平王是有要紧事议论。

将登隐约能猜到是什么事，因为前些天谢珩收到了份密报，上头写着二皇子不日便要回京了。阴平王一向不将这弱势的弟弟放在眼里，但却未尝不觉得做事该干净利落，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的遗患也不能留。

只是未等里头人语嘈杂间得出个结果，便见李缜的侍官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地闯进内室，而后便见阴平王步子虚浮地快步出来，手里还攥着……他家大人的衣袖。

将登还以为是出了天大的事了，却见谢珩半点也不惊慌，好似早早便预料到了一般，在上马前与他耳语道：“青绿斋藤架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