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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妃（第1页）

但即便如此，这到底也是人家宅院里的事，跟她说她又能如何呢？

难不成她一个做妹妹的，要去指责兄长的后院之事吗？这怎么可能。

李知月欲言又止道：“这些事我的确是不太懂……可能帮不着侧妃……”

林婉嫦抹了抹眼泪，语调又低了些：“妾知道公主不好插手，妾只是说及伤心处忍不住感伤罢了。只是如今尚且得过且过，不知道日后若叶侧妃真诞下嫡子，抬成正妃，妾这日子可真就不知道怎么过了。”

李知月只得安慰道：“叶侧妃想来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为难你的。更何况，你左右也是皇家亲抬的侧妃，谁还敢真欺负了你。”

林婉嫦张口好似想说些什么，眉头轻蹙，却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出声。

李知月觉得奇怪，阴平王这样的浪荡性子，立府纳妃都两年有余了。上次在宫宴上，他那副模样明明是期盼子嗣的，怎会两年都没有一子？除非是……

她晃了晃脑袋，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去。

管他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皇帝不急太监急。

林婉嫦这一番哭诉哀转起伏，轿子好似也跟着她的语调船似的悠悠晃晃，这会儿她安静下来了，轿子也停了。

李知月掀开轿子转出去，迎面便是阴平王府大门，很气派，人家门口放的都是石狮子像，偏他嫌不够惹眼，摆了两尊大大的麒麟戏珠像。

很招摇，但如果要跟那奢华无度，整块金丝楠木作牌匾的左相府比便差了很多，显得都是虚张声势的花架子。

她随着林婉嫦进去，穿过长亭，走过长廊，经过后花园，无一不是富丽堂皇的，全是雕梁画栋，后院无一株花不稀奇，只是如今寒冬，纵然小心呵护也没几株绿的，反倒显得衰败了。

李知月兀自想起皇帝前些年跟她提过一句，说她的公主府也要开始建了。

公主立府其实并不着急，毕竟皇帝还稳稳在位，若是不愿在外立府便是一直住在皇宫里也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陛下反而更乐意。但纵是陛下想留也不方便，因为她还有婚约，待来日成人了就得筹备成亲了，怕到时候再建府太赶工，还不如早早就建好想什么时候搬去就什么时候搬去。

她想着，待到明年夏公主府大抵也完工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得过去看看，定不能让他们建得跟阴平王这样暴发户似的。

“公主，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旁边院子就是我的，若是公主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便好。”林婉嫦袅袅行了个礼。

李知月应声，又想到过来时看见的可不止一两处别苑，道：“好，沿路碰到的那些院子里都是谁？”

林婉嫦好似不太想讲，但她既然问了也不好不讲，只简洁道：“西边是叶侧妃的，我们独个院子，其他院子里头都是些侍妾，三四人并一处。”

李知月有些诧异，心道来的路上看到的可不只七八个院门，可走神的时候话便已经从嘴里说出口了。

这话实在无礼，说出口的时候她就梗住了嗓子，林婉嫦的神色还是微微变了变，却还是带了份隐隐能看出来僵硬的笑，显得无所谓道：“王府侍妾众多，如今也有十余个，但大多不怎么出来走动，想来不会冲撞了殿下。”

李知月点了点头，她便告退了。

她知道林婉嫦叫她来住是为的什么，无非是看着李缜独宠叶浮晓，想拖她来镇镇场子，引得阴平王想起自己来罢了。一番姿态做足了，左右难以拒绝，拒绝了反倒还显得隔阂了，不如便应承了，反正住哪都一样，她自己也想出来逛逛。

元旦在外头守着，李知月关了门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待着，目光望着虚空中的某个点有些涣散，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博山炉里明明灭灭的一豆火星。

她和这位皇兄实在没什么话说，按照常理，若是亲近的话，林侧妃这样找她梨花带雨哭诉，她如何也应该旁敲侧击地去点拨一番。但是这样表面的亲缘关系，甚至里头都不知道她亲娘的死跟杨妃有没有关系，所以两人始终是有隔阂的，如何能做到嘘寒问暖呢。

大抵是来人家地盘上了，倒让她想起了些往事。

她有记忆开始便是没有母妃的，但是后宫总共三个孩子，只有她没有。那时安嫔尚且还在，李匀虽日子还是那般难过，但也不缺温存，至少要比现在活泼得多。

后宫里头能做主的便是杨妃，位同皇后，权力又大又威风，在后宫里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偏生对李缜什么要求都答应，倾尽所有溺爱着，所以李缜如今是这个性子。其实这个养法李知月也未必不是，但是父亲和母亲终归是不一样的，男人的爱更多还是在表面上，很难钻进内里，而母亲的爱则是方方面面，表里内里无一不顾及到。

她小的时候也艳羡过李缜有个这样好的母妃的，甚至试图过去讨好杨妃，想把她当生母去讨一点点爱。但是不是亲生的就是不是亲生的，纵是她千百般小心翼翼地掏出心窝子，也难收获到一颗一模一样的真心，更何况杨妃世家嫡女后宫副主，压根不需要去讨好任何人而对她真的上心。

她那时才九岁，真真掏出心肝送出去给人家，一听杨妃得了伤寒，也不顾及自己身弱，缠着元芩炖了姜汤还非要自己亲自捧着给人送过去。那时候她刚学论语，学到那句顶顶有名的“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觉得既将其当亲母，亲母患疾定当侍奉在侧，一腔热血的，就连手心被烫的通红发颤也没在意。

杨妃当时的模样她还记得一些，好像是惊诧，有舒意，有一点点笑，甚至还有一些淡然，唯独没有感动与情。但这都是后头大了再品出来的，当时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两只燎红了的手一直藏着背后，以为她会担忧而小心翼翼地藏着，看着杨妃一口口将她送的姜汤喝进去，心里头便已经很高兴了。

只是刚巧李缜从外头回来了，他性子张扬，喜欢带着一群世族子弟在宫里到处逛，这时大抵是刚刚与同伴告别，进殿的时候脸上还笑嘻嘻地喊了声“母妃”。

杨妃看着亲子来了，原本应一声还在细细地喝着汤，却望了李缜一会儿突然道：“你过来。”

李缜不知道怎么回事，高高兴兴地一头撞进她怀里，以为是母亲要与他亲昵。李知月只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杨妃放了汤，将李缜抱进怀里，脱了他的鞋袜。

他的脚踝后头被勒得通红一片，大抵是鞋子不合脚还在外头跑了一天磨的，杨妃斥责了一番宫人，便让人抱着李缜进内殿抹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