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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客（第1页）

朱阿姊声音更低了几分，语气里又畏又厌：“可不是，我夫君和村里那位喝酒的时候听着了，人家在朝廷里有大人物撑腰。”

村里那位想来也是村长之类的村官。

谢珩接过朱阿姊手里的牌，垂着眼发牌，状作随口问道：“太丧良心了，害的那么多人，都是村子里的吗？亲人就没闹一闹？”

朱阿姊忌讳地摆了摆手，不愿意往下说了：“你知道个差不多就行了，这都是些前朝的事，现在说起来也没意思。”

他也不追问，将手中的牌发干净了又招呼道：“阿姊出牌，这把我可认真了。”

说是这样说，等各位都聚了精神在牌桌上，屏气敛息地紧张打到后半场的时候，他又状作不经意地将牌扔出去当散财童子。就这么阔气地打了一下午牌，直到外头天天色都暗了，朱阿姊要赶回家做饭才停住了。

桌上每个人都笑嘻嘻的，个个荷包都装得鼓鼓囊囊。谢珩嘴甜，牌品好，手气还差，有几个没排到跟他一桌的大婶还想再留他，却被朱阿姊通通挡了直喊：“我说你们谁都别叫小谢，说好了让我带回去吃饭的。走走走，跟阿姊走。”

旁边没轮上的大婶都不乐意了，阴阳怪气挤兑她：“这是干什么朱玟娘，你自个儿腰包都装满了就带人走，你夫君同意吗？”

朱玟娘原本就是做屠户的，一身霸道劲，脸一拉眼睛一瞪直骂道：“我看是哪些个业障不同意，明日早上去我的猪圈里排队来问。”

谢珩并不理会因他而起的争辩，掀了袍子起身，看到后头三人坐得都要睡着了。

李知月腿都坐麻了，被沈清衍扶起来搀着走，像腿断了似的。她凑到谢珩身边小声问：“我们真去吗？”

谢珩不置可否，叫了郎央过来，附在他耳边说：“去叫你哥哥在村口等着，天黑后我们汇合。”

朱阿姊带了他们在村子里绕，一边走还一边跟他们介绍着哪里是什么地方，嘱咐道：“你们到时候夜里出来就往这条路走，顺着巷子，往前直走是村口，往后是祠堂，别给走反了。要是绕到了祠堂，那里人不分你是不是走错，看到你是生面孔就会直接给你绑了。”

她眼睛里就有谢珩，压根儿没注意到后头跟着的人悄悄跑了一个。

他们跟着到了一座大宅子前，虽然只是木屋草顶，看上去颇大，还带着个猪圈与院子。与沿途一路的矮房对比起来，给人扑面而来一种杀猪的确有油水的感觉。

年关将至，门口的房梁上挂了齐齐一排苞米，蒜头和干辣椒，干货的辛辣似乎已经钻进胸肺暖了身子，一天的风尘仆仆竟在这一刻也生了些温意。

“你们先……”朱玟娘掀了布帘子走进去，转头发现背后只有沈清衍和知月，少了个重要的人。

谢珩站在外头，盯着那布帘看。

“怎么不进来？”朱阿姊又探头出来问。

谢珩指尖轻轻挑起那块已经泛黄褪色的棉布门帘，那布也是蜡染的蓝底白布。蜡染花布众多，他并不能以蜡染工艺去推断什么，只是同样的蓝底白布，上头画的花纹，是一朵大大的直底云纹。

“阿姊，这布是你自己染的吗？很好看。”谢珩赞美道。

朱玟娘一听是夸她，马上挺了胸脯，骄傲道：“那当然，你画画的不知道，但是我们这些干活的，会染布太正常了。”

他眼眸微转，问：“那这上头是什么样式啊？我从没看过，这么大一张布上只绘一朵。”

她并没在意，答道：“这是我们村的图腾，传了好几百年了，我们村叫仙芸村，这个纹就叫仙芸纹。”

李知月听得懵懂，觉得这番对话有深意，却是不知道具体在哪。她去看沈清衍神色，看到他目光清明，眉目舒缓，显然是听懂了。

知月小声和他背了人问：“什么意思呀？问这个有什么用吗？”

沈清衍帮着她将斗篷解下来，进了室内穿身兔毛斗篷未免太热，附耳过来说：“你当时在后头没注意，大概只听到了云纹。左丞看的匣子里的那块布，也是这样一块蓝底白布。如今看到了村里有同样的，还确定了云纹，可以肯定的是发生范围的确是这个村子。”

李知月懂了，这的确是个重要的发现。

“你们先在里头坐着，阿姊去做饭。”朱阿姊将刚刚未说完的话讲出口，脸上扬着爽朗的笑，“也不知道你们南方来的，有没有吃过北方这里的特色菜，阿姊给你们露一手。”

“辛苦阿姊。”

谢珩挑了帘子进来。

屋里设施陈旧，里头家具都是平常的松木或是竹编。空间与这几位府上比起来当然不算大，甚至人太多了还稍有些局促。桌椅上甚至还有些陈年的焦黑油印，并不知道坐上去会不会染在衣服上。

李知月并不是太在意，反而偷偷去打量谢珩。这人是个挑剔骄矜的，当时在林子里头刚虎口脱生，都还要找了帕子擦干净脸，想来在这种有些脏乱的地方肯定是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