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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锋(第1页)

卫昤安迎着淅淅沥沥的雨,一路从晗元殿赶到兰梦殿,这兰梦殿位置偏避,与最近的携芳殿、虞岚殿也隔着几条长街,四周全是高大的绿植掩映,本就人迹罕至,加上兰贵人病重许久,兰梦殿长久无人到访,竟显出垂死般的萧条之状,即使在深春之时,仍旧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陈腐气息迎面而来。昤安进宫以来初至兰梦殿,不觉惊了一下,再踏至门口,果然听到殿内十分嘈杂,奔跑声、喘气声、物件的碰撞声全部交杂在一起,隐隐透出女人虚弱的哀嚎。

莫有灵上前扣门道:“皇后娘娘驾到,里面的人还不快开门迎接。”

兰梦殿中的声音似乎因为莫有灵的扣门更加慌乱,一时间,又是一阵乒乒乓乓慌乱的声音,只听到殿内脚步慌乱,人声繁杂,就是不见有人开门,冉月见状便对殿内的人高声喝道:“大胆!皇后娘娘凤驾亲临,你们居然如此怠慢,如若娘娘在门外站久了着了风寒,你们担待得起么?还不快点开门迎娘娘进去!”

又是片刻的功夫,宫门才应声而开,却见兰梦殿的掌事宫女秋研带着数个小宫女“扑通”一声跪在昤安面前,扣头如捣蒜,诺诺道:“不知皇后娘娘驾到,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昤安见兰梦殿院落中一片潮湿萧瑟,秋研和一众宫女虽下跪行礼,却隐隐颤栗,将卫昤安堵在宫门口,丝毫没有要让昤安进去的意思,声音也似颤动的弦,摇摇晃晃地悬在空中。昤安笃定这兰梦殿中定有诡异,又仔细侧耳聆听,却发现刚刚的嘈杂声和哀嚎声好似爆竹般一响而空,此时的兰梦殿安静地像是一个沉睡的婴儿,只有宫人们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和叩拜声充耳不绝。

昤安并不责怪,只淡淡地冲宫人们吩咐道:“都抬起头来。”

兰梦殿的宫人们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目光却始终低垂,昤安见她们果然鬓发散乱,发髻松懈,双颊隐隐发红,一看就是疾跑奔波之后的样子。她看一眼紧闭的右侧的寝殿大门,不由分说抬脚便朝内走去,秋研见昤安欲入殿内,忙拦在昤安身前,道:“娘娘莫去!我家贵人久病未愈,恐将病症传与娘娘,为免娘娘凤体受损,娘娘还是莫要进殿为好。”

莫有灵向来是个硬脾气,厉声便喝道:“你可看清楚了,这一位是皇后娘娘,未央宫的主人,这未央宫里,还有皇后娘娘去不得的地方么?你有几条命?敢拦娘娘的路!”

秋研忙连连叩首不止,但就是不肯异动分毫,口中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是替娘娘的凤体安康考虑,素来有嫔妃来探望贵人,贵人都是闭门不见的,今天只怕也是……,还请皇后娘娘体谅。”话音刚落,殿内骤然掀起一阵嘈杂,如同大树遇风,枝丫零落,一声不落地落进了昤安一行人的耳中,昤安便抓住时机问道:“本宫听见殿内仿佛并不太平,可是你家贵人出了什么事?”

秋研顿时慌了神,忙分辩道:“娘娘多虑了,我家贵人一切安好,准是那群笨手笨脚的奴才又出了错误,饶了娘娘金安,望娘娘恕罪海涵。”说着说着,脑门上已经起了密密的汗珠,且汗珠越来越大,最后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似沾染了这漫天的雨水。

昤安的心跳越来越急,朦胧的预感告诉她,这里的一切绝不简单,她见秋研满脸的汗水,又见她身后的小宫女一个个抖似筛糠,不免也心里着急,生恐兰梦殿内出了什么大事,便也不再同她废话。她急急地递给莫有灵一个眼神,莫有灵也心领神会,上前一伸手便按住了秋研,她身后的小宫女吓得面如土色,都歪歪斜斜地倒在了一边,卫昤安便乘机健步如飞地踏进了寝殿。

一入正殿的门,卫昤安几乎是惊呆了,扑鼻而来的不是熏香也不是药香,竟是浓厚粘稠的血腥气,与她在王珩遇刺当晚闻到的气味一般无二,且愈发浓厚,殿内的侍从们见皇后驾到,吓得连手上端着的热水盆也摔在了地上,齐齐跪下行礼,却哆嗦地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湿润的水痕、凌乱的侍女,还有满屋的血腥气,昤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不顾跪了一地的宫人,径直绕过硕大的翡翠屏风进了里屋,却见床上的兰贵人面如纸色,满脸汗水,头斜斜地歪向一边,再往下看,竟是一个浑圆的肚子高高耸立着。

不管是卫昤安还是毓书,抑或是莫有灵,都惊得哑口无言,饶是卫昤安速来淡定果决,此刻也缓不过神来,她目瞪口呆,脑中有千百个疑问闪过,却连话也说不出来。

下一刻,是秋研急急跑入殿中的声音。秋研见兰贵人晕倒在床上不省人事,顿时眼前一黑,她哀嚎着跪行上去呼唤着兰贵人的名号,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顿时六神无主,像是被抽走了魂一般,惊慌之中,只能把骤然闯入的卫昤安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声音凄厉,如同秋风一样萧索脆弱,生生把昤安的心神拉了回来:“皇后娘娘恕罪!奴婢自知死罪,但求娘娘看在贵人身怀六甲即将生产的分上,不计前嫌,救救我家贵人罢!现在只有娘娘您能够救她了!”

卫昤安心里打鼓似的乱撞,见兰贵人的裙摆下不断有鲜血涌出,也顾不得那么多,便让冉月去请太医前来医治,可不等昤安说完,秋研又出声道:“娘娘不可,还请娘娘不要让太医来医治,一旦太医来了,孩子说不定就保不住了!贵人辛辛苦苦地瞒了八个月,就是想保这孩子一条性命,还请娘娘千万不要请太医过来!”

昤安听的云里雾里,可是救人要紧刻不容缓,也没时间争论那么多,便对冉月吩咐道:“你速速回晗元殿,将跟随本宫入宫的金陵女医林颂带过来,让她拿着自己的药箱,再把晗元殿里和千金一科有关的药材全部带来备用,记住,走小路,切莫声张。”

冉月领命,急急忙忙回晗元殿去找人,昤安回头见兰贵人的脸的越发白了,可自己又从未生育,只朦胧记着生孩子需要热水还有剪刀,便吩咐殿中惊慌的众人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烧热水,越多越好,再有,切下参片给贵人含上,好为她保住气力。”众人这才醒过神来,都纷纷出殿忙碌起来,秋研本也想出去帮忙,却被昤安一手抓住,道:“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跟本宫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毓书肃清了殿里的人,亲自到兰贵人床前替她擦拭汗水,秋研望着兰贵人惨白的脸,哀哀出声:“娘娘初入后宫,或许未曾知晓,这后宫中的孩子,都是活不出来的!”

昤安不觉漏了心跳,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着毓书,似是在求证一般,毓书只是轻叹,深深闭目,不敢回答昤安的困惑。

秋研见状无奈摇头,道:“娘娘莫怪毓书姑姑不言实情,别说姑姑,放眼后宫,只怕再没有第二个人敢说后宫活不出孩子这种话,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都心照不宣罢了,”她接着道“想必娘娘一定知道,先皇后为了使后宫多添子嗣,让后宫凡是承宠的女子都喝一碗坐胎药来助孕。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宫里除了早已出生的蕴乐公主却再没有孩子出生,娘娘不觉得奇怪么?”

昤安登时明白了什么,她的额头上竟也有丝丝冷汗冒出,她嗫嚅着开口:“你的意思是……那些药根本不是坐胎药,而是……”

秋研不住地叹气,又看一眼床上的兰贵人,道:“正是,那药中被下了十足十的浣花草,是避孕的良药,短期服用可避子除孕,长久服用会使胞宫受损,再难成孕。自先皇后被册封起到先皇后薨逝,整整十年的时间,宫里的女眷们凡是承宠都必有赐药。我家贵人是医女出身,初次服药便闻出药中气味有异,便偷偷将药倒掉一次也没喝,才能够幸免于难怀上龙胎。”

昤安惊怒交加,只觉得自己血气上涌,胃中一个劲地泛恶心,但是她忍住了,继续追问:“那你又为何一口咬定,说宫中的太医会使贵人的孩子不保?”

秋研回道:“陛下在迎娶先皇后之前的四年时间里,也有过不少宠妃姬妾,也曾有嫔妃怀孕生子,贵妃娘娘的蕴乐公主就是那时候出生的,当时还有一位慧贵嫔生下了陛下的长子王灏,可小皇子不满百天就离奇死亡了,之后凡是有嫔妃经太医院诊断怀孕的,都会莫名其妙地流产,或是失足滑倒,或是先天不足骤然流产。在宫里,巧合多了就成了阴谋,贵人虽没有亲历这些事情,但也不相信太医院会保住她的孩子,更觉得宫中总有人会戕害她腹中胎儿,便独自一人隐瞒怀孕之事,自己调理身子保住孩子。可奈何兰梦殿里药材稀少,奴婢只有想方设法地出宫买一些药材回来,但许是因为贵人孕中焦虑多思,又兼少府克扣用度进补不够,今日未足月便开始阵痛早产,奴婢本想伺候贵人生产再通知陛下,可奈何贵人骤然晕厥,奴婢又从未伺候过生产顿时慌了神,幸而娘娘驾到才让贵人和龙胎尚有生机。”

昤安心中难过,如此多的秘密被骤然撕开,就像见惯了黑暗的人突然迎来一束光亮,让她有几分恍惚和错愕,她亲手将切好的参片喂到兰贵人的口中,心中唯有祈祷她们母子平安。

或许是参片起了作用,不多时,兰贵人就醒转过来,迎面看见卫昤安和毓书,皱着眉往床后靠去,一只手捂着高高隆起的小腹,眼神戒备又错乱地盯着主仆二人,俨然一副慈母护子的模样,口中颤抖着:“你……你们是……”

秋研忙起身扶住兰贵人,顿时声泪俱下:“贵人,这位是皇后娘娘,是她救了你。”

昤安见兰贵人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伸手抚住她的手背,一双眼睛好似一滩深而清澈的泉水,定定凝视她的脸,道:“我是卫昤安,我会尽力助你生产。你不要惊慌,医女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先养好力气,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兰贵人仍旧颤抖,神情却缓和了不少,她的眼中有泪渗出,只听她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梓桑若能带着腹中的孩儿捡回一条命,必定用后半生来偿还娘娘今日的恩义。”

正说着,只见冉月终于带着女医林颂一路小跑赶来了兰梦殿,昤安起身宽慰道:“贵人放心,她是我家中的女医,自小服侍我长大,医术精湛丝毫不弱于宫中太医,你只管好好生产,莫要忧心。”

林颂上前一搭脉,登时皱起眉来,又见兰贵人血流不止,忙回头道:“兰贵人气虚如游丝,脉象浑浊乏力,跳动无序,倘若半个时辰内不将孩子生下来,只怕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

昤安急忙道:“那就请姑姑快些替贵人接生罢,莫要拖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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