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这个人是我
清晨时分,世界仍处于安静状态中,梁和岑清楚听到她那边有汽车驶过的声音,心脏再一次提了起来,紧张道:“你没在酒店?你现在在哪?”
邹楠粤伸手扯下一片花坛里面灌木丛的叶子:“酒店大门口,出来透透气。”
梁和岑长松一口气,他想了想,建议道:“如果你太压抑了,你愿意接受一下心理咨询吗?我可以带你去看医生。”
邹楠粤下意识感到不舒服,她拒绝:“我没有抑郁。”
脱口而出后,瞬间感到后悔,岑岑真心为她考虑,她不领情便罢了,直冲冲呛他,挺不识好歹的,更何况,还是在一大早打扰对方睡眠的情况下。比起最亲的妈妈,与梁和岑开口道歉容易得多,她立刻说:“对不起,岑岑,我刚才有点敏感了。”
梁和岑的声音听起来丝毫没介意,他告诉她:“我们公司给员工提供了心理咨询服务,如果平时感到压力大不快乐,都可以去聊聊。接受心理咨询只是一种排解痛苦的渠道,如果你觉得抗拒,那就不去。”
邹楠粤深呼吸:“没事,我只是梦到爸爸了,情绪一下子失控。”她决定轻松一点,对他说,“小时候总觉得一切无法解决的事情长大就好了,但长大后发现新的难题更多。虽然我有时候容易破防,但我把当时的情绪消化掉就好了,我可以允许自己丧一会吧?我不会真的摆烂的。”
梁和岑认真说:“我知道。”
邹楠粤停下祸害灌木丛的手,她低着头:“早知道,我应该好好和他说话。”
“你不要过分自责,你只是站在你妈妈的角度,没关系的,难道爸爸有错,我们作为子女,就不能客观地告诉他吗?而且,我相信,爸爸永远不会和自己的女儿计较。”梁和岑笃定道,接着告诉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收拾好心情,带着他的那份人生好好生活,如果你想向爸爸道歉,几十年以后在另一个世界和他见面的时候,再亲口告诉他。”
“你真的相信有另一个世界?”邹楠粤又问他。
“只要我们心里面认为有,另一个世界就存在。”
梁和岑的话给了她慰藉,她镇定许多,心中的窒息感如潮水般退却,整个人逐渐轻松,她感激道:“岑岑,谢谢你。”
梁和岑问她:“狗,你想养吗?”
“看缘分吧。”邹楠粤说,“如果那真的是爸爸托梦,肯定冥冥之中会有指引。”
“好。”梁和岑也不多劝,他猜测她与她妈妈只订了一个标间,“你快回房间吧,一会儿阮阿姨醒来没见到你,她会担心的。”
邹楠粤也有点过意不去,她表示歉意:“不好意思,这么早给你打电话,但我刚才实在想找个人说说话。”
梁和岑笑:“你想到的这个人是我,我挺高兴的。”
这是他的真心。
梁和岑的人生丰富多彩,他并不缺朋友,无论换到哪个新环境,他都能够快速适应,并且与同学同事建立友好关系。喻柏林也是如此,因此上高中那会儿,邹楠粤离开后,他俩刚开始虽然也会思念她,但是少年人有太多未知世界等待他们去探索,于是渐渐平淡。
大概由于前些年每次春节见到邹楠粤,她看起来一切正常,他便没什么特别的感想,本来人生就犹如一辆列车,朋友则是上上下下的乘客,每个阶段都会遇见新面孔。但是这次时隔几年重新看到邹楠粤,她过得很不好,她驾驶的那辆人生列车看起来有种停摆的危险感,让他着急,同时,他心中想,如果她和他一起上高中,很可能幼时情意就不会出现空缺,他们也不会失联,那么在她爸爸出事后,她会首先向他寻求帮助,那些痛苦无助的夜晚,他都会陪着她。
挂了电话,梁和岑无法入睡,他不喜欢在**待着,洗漱后,出去沿着河边跑步,直至天色微亮,随便找了家店吃早餐,然后骑行返程。
另一边,邹楠粤回到房间,她脱了外套躺上床,隔了两分钟,阮贤云睁开眼睛。
阮贤云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就一直醒着,邹楠粤也醒着,不过母女两人都误会对方还在睡,谁也没有发出声音。好在不必忍耐太久,她们要早起乘车,邹楠粤设置了六点半的闹钟,铃声一响,皆松口气。
邹楠粤还惦记着昨夜聊到最后,她对妈妈的态度不太好,于是找台阶下,问她:“妈,你今早想吃什么?”
她主动开口颇有效果,阮贤云脸上带了点笑容:“吃什么都行。”
“那出去再看吧。”
“可以。”
早晨吃的韭菜盒子,中午吃盒饭,下午三点母女二人到家,郑暇君刚把头发打湿。前两日天气阴沉沉的,今天放晴,老太太便计划洗个头,然后出去晒太阳。
邹楠粤见外婆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卫生间里,她走过去:“外婆,我给你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