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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一生错过(第1页)

春芜城绝不是四季分明的,这里春秋美丽短暂。夏季像块晒僵的硬邦邦的老抹布般炎热又漫长。本是酷暑,即使人们在白天常常躲进商场地铁便利店办公大楼贪图凉爽,但凡抬头望一眼太阳刺眼的光芒,就会承认这里仍是酷暑。冬季湿冷持久,寒风乍起,摩天大楼下精致时髦的男女裹紧羊毛大衣夹着腿瑟瑟发抖。本是寒冬,但随处皆是空调暖气给了人们穿少的勇气进而产生出一种这里的冬天并没有那么寒冷的错觉。

张南枫在年少时,从不关心四季和下雨,毕竟过去的生活是那么高远,充满期待。回想记忆中的朱方城,依然能清晰的感知,朱方城冬天比这里冷得多,几乎都是靠羽绒服和棉袄保命的。朱方城的春秋比这里更美,那座古老的城市拥有更长的历史和更多的山,其中不乏被古人写进诗作的名山,细数这些山的名字连张南枫也说不全,光最著名的就有金山焦山北固山南山茅山圌山;而春芜城几乎可以算是谈不上有山的城市。

春去冬来,转眼又一年。

自西安之行后,张南枫重回春芜城,在远离春芜城美术学院的另一端——张东软件园找到一份界面设计类的工作。没错,就是她曾经默默的说着“要是毕业后能来这里上班也不错”的那个地方。

日子过的不坏,她如愿以偿接触到手机APP项目,项目任务重,但她总是能跟上脚步甚至超前处理问题,同事间的氛围也轻松自在。她在软件园边上的住宅区租了一个带卫浴的房间,一个人孤独的住着,每天上班只需步行十分钟就到达公司。常常到了下班时间,公司里还有许多同事在,她也会合群的加班半小时。偶尔一些时候,到这个点倘若天还亮着,她会绕到公司后面去看看人工湖里面的两只黑天鹅,那两只黑天鹅一直都在。看着不知道为何而游动的黑天鹅,她就想起了林北易。接着,再回园区的食堂随便吃个晚饭。最后走十分钟回到租住的小房间里,打开笔记本电脑翻翻设计网站,学些新的技能或是看一部电影,结束这一天的生活。

在她不经常登录的那个账号下,隐秘安静的□□列表里,还留着林北易。那个□□里,只有林北易一个人,他们从未再说过话。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带走了最初强烈的恨意和最坏的记忆。一年前,她本是打算弃用这个□□的,她注册了新的号,将经常联系的人全部转移到新号下,不怎么联系的就随着旧号一并删除遗忘。旧账号被她设置为禁止陌生人加入,她始终做不到完全弃用旧账号,也做不到将林北易彻底删除。唯一的旧账号里面唯一的人,也是她唯一的心事。工作忙的时候,张南枫并不会想到他,但是工作总有空闲的时候,总有一些夜晚,她鬼使神差登录旧账号,盯着那个仿佛永远不会再抖动的头像,她甚至觉得这个沉静的头像背后的人并不是林北易,谁都不是,她猜测林北易根本不再用□□了。

任真是在一个风雨夜赶来找张南枫的。在这之前,她们已有一年半未曾相见。任真从新疆而来,她风尘仆仆一路痛哭。在寒冬腊月天独自爬一趟圌山,圌山山顶的天空已不再清明,源源不断的汽车、化工厂、工地,给人们带来金钱生机,也给这片天空留下累累雾霾,而年少时的山河亦随着记忆埋葬于时间之中。她匆匆下山后就乘坐火车到达春芜城。

她头发散乱、脸白唇颤,她的眼泪在看到张南枫的那一刻,止不住的流淌,像一条小溪蜿蜒在脸上。

张南枫带她去吃美食,妄图美食驱散她止不住的哀愁,然而她却失去了食欲。

“他怎么会死。”她怔怔的发出一句疑问后,便再无声响。

任真大学毕业后,跟随小鬼的脚步,去新疆乌木城。她没有做设计,反而选择在乌木城市区开一家奶茶店。奶茶店生意谈不上兴隆,但也能支付日常。

新疆地广人稀,从任真所在的乌木城驱车三小时,能到达小鬼在玉白雪山所属的天文点边防连。玉白雪山终年冰雪覆盖,不久前山中一场的雪崩导致数人失踪,小鬼所在部队收到命令前往紧急救援。最后传递给任真的消息是:小鬼因救助队友而死在了随即而来的另一场雪崩中。茫茫大雪,尸骨寒冰。任真无法承受,失魂落魄远离新疆。

这年二月的一天,彼时任真已去梁溪城,张南枫走在早晨去公司的人行道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自行车骑的飞快从眼前掠过,伴随着一声猛烈撞击的巨响,只见小伙子的身影轻飘飘从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重重的跌落。周围的空气像是瞬间被凝固住,路过的行人和车辆纷纷停下,迎接着所有目光的小伙子奇迹般的从地上爬起来,隔着四五米朝着离他最近的路人(张南枫)问了句:“我没事吧?我有流血吗?”

张南枫怕是连眼睛都忘了眨,看着这个原本像没事的人一样站起来的小伙子,就在他问出话的那一刻,头上的鲜血以极快的速度喷射而出迅速溢满整张脸。

“好多。。。。。。”张南枫有点不知所措地用手比划着。

小伙子摸了一把脸颊的粘液,看着红色的手,明白那粘液都是血。他年轻的眼睛显得十分惊恐和慌乱,茫然的看向张南枫随后又看向四周,不知道要望向哪里,很快血遮住了他的眼睛。

张南枫同样茫然又怜悯的望向他,第一感觉就是他伤的怕是很严重,“我给你打120吧。”她说着同时颤抖着双手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这时肇事司机脚步慌乱地走近,想询问小伙子情况,但眼见小伙子的血越流越多,似乎也越流越快。没人敢去触碰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休息似的倒在路边一动不动。

有人停下围观,有人短暂的驻足后离开。

约莫十分钟,110和120都到了,伤者被抬上救护车。周围一直有路人停留又走开,新的路人停留又走开。人们嘴里分析着这场车祸的起因是被撞的小伙子骑自行车闯红灯。同时感叹这年轻的生命不知会何去何从。

因为这个事情,张南枫罕见的早上迟到了。到达公司工位后,她依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堵在心里。甚至是有些激动的跟同事提起刚才发生的那幕。然而同事们除了最初的惊叹,在漫长的一天也不会再想起,因为他们没有目睹流血。而张南枫目睹了,当生命第一次以一种极突然极脆弱的方式展示在眼前,她发觉这副身躯真的随时随地不堪一击。与此同时,她想到小鬼,想到任真因失去小鬼而获得的巨大痛苦。她不知道除了生命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一提。

晚上独自回到租住的小房间,小房间似乎也裹上一层前所未有的孤独。早晨那一切,仍犹如方才,让她顿感生命易逝。

就算林北易骗她,她也认了。

她打开那个仅此一人的□□,鼓足勇气发出一句:你好吗?

她不确定能否得到回应,因为她不知道——始终不曾真正令她忘却的那个人在国外还用不用□□。

就在她开着聊天界面,内心挣扎的短短两分钟里,像经历了一世的希望与失望。就在她还未完全心灰意冷时,那头弹出了对话框予以回应。一切似乎那么自然,世界的另一头传来近乎于倾诉式的回应。话语像一个打开的阀门,水自己会流出来。她甚至不用刻意去思考该说些什么,因为林北易会先说。这一年全部的压抑和克制变得无足轻重。

张南枫本想告诉他今早目睹车祸的事,可林北易并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联系。于是,就像过去一样,张南枫忽然不想倾诉。她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不觉得饿,吃的很少也不觉得饿。可讲可不讲的话,最后她都会选择不讲。她习惯于听他说,他说着他的一切,但从没问过她难受不难受。饥饿和说话都是人的本能,但张南枫遇上林北易的时候,她的这些功能停滞了,像树懒一样变得极其缓慢。

林北易讲述着他在国外的生活。芬兰的冬天没太阳,要不下雨要不下雪要不阴天,有一次他在路上等红灯,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也没有,那一刻他说自己觉得很孤单。他说自己还学会了芬兰语,没课的时候,会去餐厅打工做服务员,这边吃饭很贵,打工的地方可以包一顿饭。他还说,快清明了,他要回国一趟。

张南枫已经记不得当时是谁先提出的见面。似乎两个人都有这样的意愿,毕竟他们甚至不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告别。他们约定在四月初,清明节前的那个周六见面,回朱方城。

张南枫是在那个周五下班后坐火车回朱方城的。她很平静回到家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内心也没有任何波澜。但以张南枫在感情上的态度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迟钝。譬如今日即将到来的一个照面,回味将在数年之后。

因为不擅长化妆只涂了唇彩,将已经超过肩膀的长发仔细梳理散开,落在咖色和白色相间的宽松毛衣外套上,下身是灰黑色紧身牛仔裤,搭配一双大地色平底单鞋。镜中人显得温柔。这对她来说,已经是花心思去打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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