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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第1页）

他现在是小心翼翼地问库鲁比这么安排剧情真的行吗？基本上是导演先有剧本——根据库鲁比的要求改编，但不给她看，来保持演员的状态。不过越拍他就越感觉到库鲁比的真实，不是说她演技好，她上部戏简直醍醐灌顶，演什么都是【完美】的，但这部戏就没那种几乎机器人的精准感。很情绪化，几乎还有点笨拙，但完全就是方艾朵。他担心她会在角色上投射过多的自我，并且随着方艾朵的悲剧一起而她就只是笑。她说“但是那样也很有趣啊。”于是就定下来了。

关于方艾朵在走廊跌倒而方钰扶她的那一幕。原本有个台词，方艾朵不安地问他“我是不是要变成空壳了？”“油尽灯枯。”但后面导演还是删掉了。方钰不知道完整的剧本但感觉他根据这一幕猜到了什么。“关键是油尽灯枯。”库鲁比私下和导演说，笑。

跌倒事件的第二天方艾朵直接出席电影发布会，很可爱的造型，明明第一次出场那么锐利但她之后就是越来越甜美。缎带叠缎带，蕾丝叠蕾丝，袖扣用的是小小圆润的白色珍珠。她进来全场记者都为之一静，方艾朵对大家打招呼，睫毛忽闪像翩跹的蝶，“希望大家喜欢！”

大家当然喜欢，但方艾朵最近住院太多了，媒体难免要问。她几乎抢尽了剧组其他人的风头（毫无疑问是库鲁比的映射）“因为意外。”她说得轻描淡写。后面有粉丝担心她身体，方艾朵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笑容——完全是天使，说没关系，“还是要给别人带来快乐。”

她真的在奉行这一点。发布会中途她笑容不变的说要暂时离席，走到后台进入自己的房间抖着手找到针剂还隔着袖子就打进去，全部推入，液体一点点变少而她往上面看嘴巴张开——然后她回归冷静。一直到这时她在发现在角落站着目瞪口呆的助理，她还保持拿东西的姿势，僵硬在原地。

方艾朵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她脚步轻盈地回到会场。

她的步伐甚至有种跳舞的轻快感，一个人还有所希望的时候总是显得笨拙，但当什么都放弃的时候就漂亮得不可思议。助理都没有对她露出轻蔑或痛心的神色，只是扒在门边看走廊上她的背影。她回到会场时更加艳光四射。连成一片的摄像机白光没能遮掩她的美丽，头顶吊灯折射出的光彩也没她耀眼。但这里的bg感觉隔了一层，比起【正在现场听大众的反应】，更像是【从录像机听当时的录音】，有水渍慢慢、慢慢扩散的感觉（一种声音，但太隐蔽了，只能认为是感觉），她笑容不变而身旁的导演朝她频频看来，两人肩挨着肩。突然一位面对面的记者把方艾朵叫住，“等等。”随着记者手指着的方向，方艾朵看向自己的手臂，浅色的几乎看不见编织痕迹的布料，上面有个小洞，从小洞蔓延开一片粉色。她打的药剂就是粉色的。

方艾朵笑容不变，她像拂去粉末一样轻轻拂过那地方，但当然痕迹在之后也没消失。

发布会继续，好像突然回到现实，声音变得正常，但当然有什么被永远的改变了。

第二天报道很多。但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一篇报道以《方艾朵吸毒弄砸发布会》为标题，她现在已经不用说‘知名偶像’可以直接用名字代替了。甚至都没有这方面的暗示。报道围绕发布会，实话实说，在某个地方（该说到的地方）都写了她袖子上的痕迹，但没给出结论。

关注她的粉丝也都会看到这个，但讨论也很克制。没有人说方艾朵的形象转变——甜美无攻击性的【大众偶像】无聊，大家隐隐知道她的压力和她为了“还是要给别人带来快乐。”而付出的努力。那天记者是直接用手指而不是连连拍摄就已经预示了。大家对她几乎抱有敬意，但都好像站在悬崖边看她慢慢死掉——死前非常美丽的绽放。

之后又有各种各样的情节，比如在前哨舰发射（目标为殖民）的时候方艾朵在军事广场的露天舞台上演唱，她的身影投射到身后屏幕上变得很大，所有人，就连穿制服的舰列成员都对她投来痴迷目光。以前霸凌她的女生找上门对她道歉，方艾朵笑眯眯的，她现在感觉已经没有脾气了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天使。但她把旁边刚抽完按在烟灰缸里还带着火星的烟头按在女学生舌头上。止痛药用量和病情都在加重，她晚上睡不着，整夜整夜的看天花板，这个镜头是导演跟着《》的一张cg作为参考图拍的，那种茫然无措感、恐慌如出一辙，但她要做得更安静。

这样下去方艾朵很快再次住院，经纪人已经忍无可忍。她一从抢救中醒来就要面对他的责问，这个人明明并不关心我从方艾朵皱眉看他的表情里能看出来这种意思，这是她成为偶像后很少见的内心揭示。她轻声说“我没有死啊。”经纪人则给了她一耳光。

这样下去她和死也没差多少了，她有病，这是一回事，他也是这次才知道的，但她现在这样会加速死亡，而且这么任性，他是多努力才能平息女学生的事情！正常镜头语言会在这里拍她头被打偏过去并且沉默几秒，脸颊慢慢——几乎能让人看到血管是怎么破裂的，染上红痕。但这里方艾朵头没太偏，巴掌声也没特别大，好像就只是他这么做了而观众还没来得及思考，她就想都没想回了他一巴掌。

之前的套路用在了经纪人身上，他比女孩子强壮，生理反应要更小而观看者对他的同情更是接近于无。他脸颊没那么红，没肿，但嘴角的确被打裂了。方艾朵用了全身的力气，她脸上显出明显的厌恶，这也是观众第一次发现她在憎恨谁。

“世界上根本没有人有资格指责我！”她说，抢过方钰拿来削苹果的刀（他一直坐在那里，但估计是观众第一次发现他，很安静，就连两人冲突的时候也在削。苹果皮波浪一样一层层叠加）去捅经纪人，“你给我去死。”

方钰为什么会被一个刚醒来的病人抢走刀有待商榷，实际上那就好像只是她从他手里拿走了而已，之后他也两只手张开，脸上带着几乎事不关己的冷静。

但在方艾朵刺的时候他起来制止，她第一次差点刺到了他的手臂，然后她收回手，神色不满，已经是带着克制的不满，方钰让开，方艾朵用刀背戳经纪人，后者完全吓傻在原地，他的肚子被弄得陷进去，很痛，但没流血。

方艾朵“呼”的吐出一口气，坐回去，刀随便就掉地上了好像根本不担心被捡起来，她靠着床边笑。“我和他有话要说。”

方钰离开了，病房是隔音的，他出去但没走远，隔着玻璃看，读他们的口型。他看见方艾朵在笑，好久没见到她这么鲜活的样子了而经纪人低声解释，“我是在关心你。”“你骗人。”她笑着说。然后根本不理会他的去床头拿烟，经纪人先她一步抢过来了，现在再吸她就等着再住院，但他仍然低三下四，刚刚的耳光和刀他一句话都没提，就是说有个高科技公司想请她做一款广告，他实际上也就是为此而来的。、

方艾朵看着他，目光闪闪，她神情像小孩子而大人总是在小孩子面前发现自己谎言的难堪。“我是在关心你。哼嗯。”方艾朵嘲笑他。而经纪人也不退让。她没有就这点再发挥，已经完全瞧不起这个人了，只是仍然笑看着他没收的烟。她不说话笑的时候才能发现她脸色有多苍白，发丝垂落在颊边，能看见肌肤上的血管和与发色对比的肤色。经纪人几乎都要于心不忍了，他犹豫着是不是要改天再来。方艾朵却开口，“不给我我就绝——对不会去。”

她目标明确。经纪人在她说完后拿着想要还给她，但在她含笑的目光中手停了一下，打开包装从中抽出一根，递到她嘴边，方艾朵俯身咬住，仰头示意，他用打火机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