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安垂眼看着空无一字的信函,上面干干静静,连收信人的姓名都未落,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给臣的?”
她目光殷切,点了点头,把信往贺九安处又推近三分,两颊的红云未散,反倒渐渐扩至耳朵,小声道:“你看了,就明白了。”
季珣立在雪松后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的耳廓由淡粉一点点变红,直至浓郁得往更深处蔓延,甚至连碎发遮掩的脖颈都染上了粉。
他的眸光渐渐变得沉黯,一双墨瞳深邃似望不见底的潭,紧紧抿着薄唇。
她的话说得十分隐晦,可纵然再隐晦,只要不是个蠢笨之人,见着她的神情,便也能猜到那封信函中写得大抵是何事。
他不知自己还在等什么,但仿佛整个人被黏在了地上,半步动不得,只得看着她对着另一个男子,笑得娇俏可人。
少女的笑容刺痛了他的双眸,令他心中一时百转千回,隐隐有一种无名的妒火燃起,又被一抔冰水忽地浇熄。
他有什么资格妒忌?
他不过是她的皇兄。
虽然她与自己并无血缘之亲,可她受封于他的父皇,是他名义上的皇妹,偏偏母族又是他外祖家的政敌。
其间任何一条,都是横在两人面前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上一世,他最为后悔的事情,便是为她择了周辞。
他以为,周辞与他相似,便会如他一般,把她藏在心上珍重,却没想等来的,是她死在燕京的消息。
他筹谋万全,终踏平燕国皇城,可却再也换不回她,最后郁郁而终。
可上天刚给了他一次新生,还未等他弥补,却见她疏离了自己,反倒向自己的挚友,递了封情信。
好得很。
季珣顿时有些不解。
前世今生,究竟孰真孰假?
他已无心去听两人说了什么,只见最后,她同贺九安挥了挥手,小步跑远,消失在了杏林的尽头,而贺九安转身,再次朝东宫走来。
他看起来心情甚悦,显然没想到他就在这里,颇有些意外道:
“子卿?你怎地在此?宫门已经落钥,我干脆在你这儿借住一宿算了,待会儿我就去宫门口报备”
季珣孤身而立,定定望着他手中信函,喉结微动。
“拿来。”
人生如寄(四)
贺九安循着季珣的目光,瞥见那封仍捏在他掌中的信函,却并未多想,只当是兄长对小妹的担忧,而后略显羞涩地一笑。
“你都瞧见了?也不知道五公主她今日怎么了不过你放心,我可未敢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