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宸昇就哑巴似地沉默了。
他最常吃的是学校食堂,但天底下的食堂全都是一个样,表面上打着“营养美味”的旗号,实际背地都尽可能将餐标成本往下压。
鸡架、鸡脖这样的下脚料混点土豆胡萝卜,都能凑数成个荤菜。
宸昇盯着那块单独发给他的面团,眼眸黑沉低垂。
他又想到祖父,却发现已经记不清面貌,想到乡下老屋,但为数不多的记忆却又被飘飘洒洒的纸钱淹没,凄冷茄乐嘲哳吹着。
“不说话就吃地三鲜。”苏星禹等半天没等到开口,压根也不惯臭毛病,将茄子土豆辣椒过一遍水,湿淋淋地捞到了案板上。
咚咚咚的切菜声、混合着吱吱沸腾的水蒸气嘶鸣,还有东北少年荒腔走板的歌声,荒唐又热情,“嘿呀吗黑土地呀,小呀嘛小拜年——”
宸昇缩在窄小钢丝床上,本来沉郁的心扉,就好像被强盗闯入家门,咣咣扇了俩脸蛋子。
他耷拉着眉梢,有点厌烦、脑子还想钻营在凄清苦楚里,但一时半会儿又实在是做不到。
等到热气腾腾,白软圆鼓的饺子被端上桌,苏星禹双手一撑,就坐在了床沿上,噼里啪啦发筷子,还整了俩小酒杯,“庆祝你留组,这样的大事儿多少得喝点。”
宸昇筷子尖都准备去夹饺子,一听要喝点,瞳孔又瞪大了,“你——”
“喝点可乐咋了?”苏星禹怀里抱着一大瓶可口可乐,摇两下上上气儿,也有点匪夷所思,“喝个可乐你就怂,要是喝真酒你可咋整啊?”
“……”宸昇的喉头骤然噎住,他发现在这欠不喽嗖又不着调的少年面前,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六六大顺,顺风顺水——”苏星禹给他们一人整一杯,嘴里还秃噜提酒词儿,“恭喜发财,财到财来——”
他也不全喝,就沿着杯边滋溜了一小口,仰头发出夸张感慨,“哎——真爽啊!”
宸昇端起盛满可乐的酒杯,漆黑深邃的眼神透露过来,发现苏星禹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故意的、喜剧式的夸张。
他不懂,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这么执着去扮演一个小丑。
“别愣着,吃啊。”苏星禹夹起个饺子塞嘴里,同时又张罗着,“怎么,吃饺子都费劲啊?”
宸昇已经放弃思考了,就冲自己揍了人一顿,而且还仰仗这一顿揍留在剧组,他就无法对苏星禹发表任何看法意见。
他顿了顿后,像是饥不择食的野狗,端起盘子不断往自己嘴里扒拉一个个皮薄馅大的饺子,吃法生猛又夸张,好像嚼都不嚼就顺着喉管咽下去。
宸昇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表演”,并且演技十分精湛,他表演得自己十分爱吃饺子、不吃饺子就不能活。
只有心底里清楚,他不忍扫兴,也完全做不到扫兴。
他像是条被捡来的野狗,用埋头狂吃,来“取悦”这个心善又心软的小少年。
苏星禹就好像把包饺子当成消遣爱好了,这一顿刚吃完,他又开始咣咣剁馅、调馅,然后哼着歌开始包饺子了。
宸昇几近绝望,假装自己眼瞎看不见,谁让他故意要演,那也就只能接受这样的“苦果”。
他们俩人一直相安无事,直至——晚上睡觉的时候。
苏星禹瞪着眼珠,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住吵吵巴火,“凭什么要我闻你臭脚丫子啊?俩人躺一块能咋滴?”
宸昇闭着眼睛,痛苦又无奈,身体紧绷颤抖,想解释说自己脚根本就不臭。
但苏星禹有自己的逻辑闭环,他双手比划着,看着这张窄小的单人钢丝床,嗓门又高了个八度,“前儿就一起睡,昨儿也一起睡,怎么滴今天就不行?”
他扬起头,怒气冲冲地瞪眼珠,“你脑袋叫驴拱了,缺根弦儿咋滴?”
宸昇终于受不了,他爆发一般低声咆哮,“我是alpha、你一个oga——”
咣当一声,苏星禹忽然伸手,拉着他的手掌,咣当按在了自己胸口,眼神正气凛然,“那不都是大老爷们吗?”
宸昇就好像哑火了,眼眸无意识放大,顿了顿后,视线极其僵硬尴尬地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