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尤氏家族连死罪都能帮你开脱,又怎么可能会让你跟其他罪犯关在一起,饱受折磨呢?”
“事实上你刚入狱,你的母亲就上下打点好了一切,给你安排了每日有专人负责打扫的单人间,甚至饮食、放风都与其他犯人分开。所以监狱里所有令你恐惧的景象……是真实还是梦境?”
周末很清楚林夕拾指的是什么。
故事一开始,林夕拾见尤甲已认罪伏法,就没有放出噬梦兽夺取他的性命,毕竟这种□□犯猥亵犯在监狱里一向活得非人非鬼,生不如死,这也算是不错的惩罚。但没想到尤甲的母亲竟然打点好关系将其与其他犯人隔开,林夕拾得知后便立刻释放出数头噬梦兽,收集了狱中所有犯人的噩梦全部注入尤甲脑中,每日每夜,折磨地他不成人形。
“你再仔细想一想,如果那些都是假象,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嚷嚷着要报仇的你,又是身处现实还是梦境?”林夕拾转头看了眼周末,突然又莫名加了一句。
身处现实还是梦境?
什么意思?他是说尤甲还是他自己?是猜到什么了吗?不可能,不可能……按照周末以往的经验,她所创造的梦境只有在当事者早晨清醒过来时,才会意识到昨晚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一场逼真到仿佛活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除非……不,那也不可能!
周末在进行头脑风暴的同时,一旁的林夕拾则继续拿话语刺激着已经瘫坐在地上,疯狂抽打脑袋的尤甲,“宁宇,孙纯,林守德,孔仁,方石磊,这五个无辜枉死的受害者,我要你临死前再好好听一遍他们的名字!跟你这种人渣不一样,他们曾经真实地活过,即便是在这个操蛋的世界。而你,不用费尽心思再想着整容了,如果你脸上那道丑陋的伤疤能说话,应该是它想整掉丑陋的你!”
尤甲这种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怎么可能因为林夕拾念出的亡者名单便失了智,但关于伤疤的那句讥讽却像是一瓶兑了硫酸的卸妆水泼向了尤甲,极端自私又自卑的他一瞬间从内到外被毁得满目全非。
尤甲整个人气到颤抖,剁骨刀早已被他砸进了林夕拾身后的墙壁,于是他便伸出另一只手摇摇晃晃地扑向林夕拾,似乎要去够什么东西。
周末顺着尤甲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妈的,尤甲这个变态居然用一大一小两把水果刀将林夕拾的双手钉在了地板上!
林夕拾刚刚是如何保持平静如常的语气在商量对策,是否是故意逼迫她释放技能暴露真实身份,周末已经不在乎了,她现在只想立刻找到附近的坚硬物件,然后一头撞晕,迅速结束掉这个血腥梦境!
玻璃茶几被尤甲一脚踹到了墙边,林夕拾目前的状况也肯定不能移动,身后是柔软的布艺沙发,撞它显然没什么用……要么把头埋进抱枕里,试试看能不能闷到窒息?
“啊——”
正当周末准备下一秒把脸砸进去时,背后有人却先于她低吼出声,接着便是一股凉意从她后背滑过。周末再次将余光瞥向后方时,噬梦兽已然盘踞在尤甲身上,黑色胶质状的浓液沿着他的眼角、鼻子、嘴巴、耳朵慢慢渗入体内。
没过多久,尤甲缓缓睁开双眼,从地板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一言不发径直走向玄关,最后消失在门后。
“先想办法弄断绳子去关门,我现在受伤没办法杀死尤甲,只能暂时让他离开,争取一点时间。”
林夕拾的嘴唇已经没有半丝血色,于是周末伸长脚尖,将地上那张沾着血迹的薄薄门卡一点点够了过来,拿着它反手在麻绳上来回快速划动,“那个什么,你先别说话了,保存点体力,我这边正割绳子呢。你别睡着也别急啊,再有一会儿,一定可以磨断的。”
林夕拾不作声,隐约听到走廊尽头再次响起脚步声后,便猛地俯身,张嘴死死咬住一侧刀柄,然后用力一拔,扭头借着惯性将沾满血的刀甩到了周末手边,“用这个吧,等你那磨断,我这手估计都长地板上了……咳咳。”
周末哪有心情回怼啊,拿起刀就用力割开了绳子,刚想起身,结果双腿麻痹完全力气,于是狼狈地爬向门口,在脚步声逼近前关上了门。
召唤出噬梦兽,显然用尽了林夕拾的最后一丝力气,周末废了好大劲才将完丧失时行动能力的林夕拾挪上沙发,接着又扶起他的头,从沙发上扯过一只靠枕垫在颈后。
“浴室洗手台下的柜子里有医药箱,你先处理一下你脸上的伤吧。”林夕拾躺了一会儿终于有了些精神,他转头看到女生脸上的伤,想到刚刚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只能被迫承受尤甲的暴力行为,内心对她的怀疑降低了许多。
经林夕拾一提醒,周末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的那道口子。她掏出手机的前置镜头看了一眼,发现伤口并不深,只是干在周围的血迹显得有些吓人罢了,不过周末还是起身走向浴室。
“疼吗?”周末小心翼翼地捧起林夕拾的手掌,拿出医药箱中的碘伏棉球轻轻擦拭掉周围的斑驳血迹,生怕碰到他裂开的伤口。不过,好在热爱厨艺的林夕拾购买的都是一套套质量上乘的厨房刀具,刀刃锋利又是竖向垂直刺入,伤口落在两条纵向骨节中间,出血很多,但口子的大小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
林夕拾没有接话,倒是突然想起刚刚被打断的问话,“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尤甲是同性恋的啊?啊——”林夕拾一声长啸,周末正好挤出碘酒淋在了他的伤口上。
“不好意思啊,正在消毒伤口,麻烦你专心一点。”周末按住他的手腕,决定以退为进,“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明明被绑着什么都做不了,可尤甲怎么突然间像中邪了一样,乖乖地就从这门口走出去了?难道是你刚刚那番话,令他精神崩溃或者良心发现了?”
真是个漂亮的三连击啊!林夕拾刚从□□的刺痛中恢复,又陷入了紧锣密鼓的灵魂拷问中,“可,可能吧。”说完,两人便同时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撕扯绷带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好饿。”许久后,林夕拾抬起被周末精心包扎的“拳击手套”,指了指墙角洒落的土豆牛肉汤汁,试图打破尴尬。
周末也就顺势接过话茬,“厨房里还剩了几个番茄,要不就番茄炒蛋吧,我只会做这个,你要吃吗?”
“你是我见过第二个顿顿少不了番茄的人了。”林夕拾虚弱的嘴角撑起了他们认识以来最真诚的笑容。
“另一个是?”
“我。”
男生答完沉默了半响,又再次开口,“我小时候很挑食,只有把菜啊肉啊跟番茄炖一起,我才有胃口多吃一点。所以我妈妈做的每一顿,都至少有一个菜是加了番茄的。有时候只有两个菜,一个番茄土豆炖牛肉另一个番茄炒蛋,我那个讨厌酸甜口的弟弟就只能放一碗凉白开,把牛肉一颗颗丢进去涮啊涮,然后一个人在那儿边吃边哭边抱怨,抱怨番茄好难吃啊,抱怨老妈老是偏心哥哥啊之类的……”
“唉,怎么会呢,弟弟啊。如果妈妈当真偏心的是我,那为什么,为什么在离婚后她是带着你离开了我爸爸,回到她的老家,投入新的生活,而把我留在了北京,留给里连番茄牛肉味的泡面都不会煮的爸爸?”
“有人说,当你讨厌一个人,你会生理性抵触、厌恶有关她的一切,可我总是做不到,我没办法厌恶番茄土豆炖牛肉,没办法厌恶番茄炒蛋,我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厌恶总在吃饭时控制不住想起她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