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出根肋骨后,林冬和唐喆学立刻联系了局里,召唤痕检法医出现场。历经近四小时的挖掘,一具被植物根脉裹缠的遗骸终得重见天日——这么说也不算很准确,刚过凌晨三点,离日出还有点时间。
以往人迹罕至的山坳里,现在是人头攒动,发电机隆隆作响,探灯照亮警戒带内外。狗子们在车里睡觉,林冬和唐喆学依然坚守挖掘现场,生怕错过第一手线索。后续的挖掘工作由技术人员完成,根据祈铭的初检判断,遗骸为男性,年龄在六十至六十五之间,身高等细节基本符合高胜的体貌特征。
“能看出死因么?”蹲在挖掘遗骸的坑边,唐喆学问高仁。
“目前来看,骨骼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嗯……”高仁呲牙咧嘴的撑着蹲木的腿站起身,缓过口气转头看向祈铭,“师父,您觉着呢?”
祈铭摇摇头。除去残留的部分软组织,遗骸已接近完全白骨化,遍布菌斑,食腐昆虫活跃,死亡时间初步判定在一年左右。死因从外观上看并不明确,没有锐器刺、割、切等造成的骨损伤,也没有钝器打击造成的骨折。
“可能是窒息而死。”
鉴证老大杜海威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目光汇聚,就看他用镊子从遗骸头部下方的土层里夹出一片破碎而肮脏的东西,谨慎举起:“这是可降解塑料袋,基于发现的位置,我考虑,可能是凶手用塑料袋捂死死者,掩埋尸体时没有解下。”
蹲在坑尾的林冬起身走到坑头,借着光源仔细观察了一番杜海威手中的证物,认可道:“根据我们的调查,以往都是高胜帮顾黎处理尸体,等他自己处理尸体的时候,没经验,只能连‘凶器’一并掩埋。”
“从接近白骨化的遗骸上寻找窒息死亡的证据很难,不过……”祈铭垂手指向还有部分埋在土中的指骨,“如果是用塑料袋捂死死者的行凶手段,那么死者必定会因缺氧窒息而剧烈挣扎反抗,所以,甲缝里极有可能残留凶手的dna。”
唐喆学接下话:“同时他也抓伤了自己,所以在车后备箱里遗留了血迹。”
祈铭确认:“是的,窒息的过程非常痛苦,他极有可能抓伤自己的手臂或者胸口。”
“好,辛苦你们了,麻烦回去尽快出报告。”
站直身体,林冬解下摘下沾满泥土的无纺布防护服,回手交给站在一旁的警员,喊唐喆学一起去警戒线外抽烟。熬了大半宿,终于能歇歇气了。
警戒带外,罗家楠正和大半夜被叫起来的村干部询问情况。村干部打从被叫来就一脸懵逼,这会接过唐喆学递来的烟,点上呼出一口皱眉道:“我也不知道那玩意是哪来的,我们村儿没人失踪,再说这片儿靠着水源保护地,之前不允许私人承包,要没开发商来建疗养院,水泥路都没钱修。”
又询问了些常规问题,罗家楠把村干部打发走,转头问林冬:“林队,你确认,那是高胜的遗骸?”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它的?”林冬淡笑,“靠做梦梦见?”
“嘿,我一直以为你那脑子构造和我的不一样呢。”
罗家楠随口开了句玩笑。即便林冬认定这具缠满植物根脉的尸骨就是高胜,可在出dna结果之前,只能当做无名尸骨来看待,重案的必须出现场。不能无缘无故抢悬案组的案子,起码冲和唐喆学的交情他就不能抢。
至于别的部门,那可难说了。抢案子分明抢和暗抢:明抢是林冬那样,串并案件,事实明确理由充足,咔嚓给人手头的案子切过来;暗抢是侦破案件过程中发现了其他犯罪行为,比如排查凶杀案嫌疑人落脚点时撞上吸贩毒的,罗家楠顺手就给抄了,审结之前也不说跟缉毒处通个气儿。为这庄羽也没少找他的茬儿,两边针尖对麦芒,不在会议室里动手纯粹是给局长面子。
不能说是自私,毕竟多一个部门掺和多一份累赘,多一个领导多一个婆婆。只是摩擦一旦发生,还得领导出面和稀泥。局长大人方岳坤抱怨说,本以为孩子幼儿园毕业后不用再受替人擦屁股的累了,现在是恨不能天天抱着卫生纸睡觉。
罗家楠不以为然,说当领导干嘛使的,不就是替底下人扛雷么?结果这话传到重案老大陈飞那,勒令他上楼顶抱着避雷针拍张合照挂办公室里,意在提醒他将来也是要扛雷的。
听着唐喆学和罗家楠在旁边吐槽领导,林冬回身凝望灯火通明的挖掘现场,默默的叹了口气。尸体找到了,可目前证据链里还缺少重要的一环——顾黎是怎么和高胜搭上的?高胜又为何如此信赖顾黎,不但为他处理“难题”,还将大额资金交与对方进行投资?微信聊天记录里没有明显的情感交流,他们之间既无友情又无亲情,更罔提爱情,那么……
手机在兜里震了起来,林冬接起,就听秧客麟急促的声音自听耳机中传出:“林队!刚顾黎用手机app订了早晨八点去上海的高铁票!还订了张后天从浦东机场飞法兰克福的机票!”
——他要逃?
眉心一蹙,林冬抬眼望向疗养院的方向,只见黑漆漆的别墅群中,独有一扇窗户透出亮光,窗边影影绰绰的立着个黑影——那是常子言的房间,原来他一直凝望着这个位置是有原因的,他给顾黎通风报信了!
“二吉!上车!去高铁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