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郁看着手机里偷拍的照片。
照片中女人仰面躺在床上,双手被摆成交叉在胸前的样子,像是安详地睡着了。
但是,她的脖颈以上又完全不是这样的。
乱糟糟的耳机线缠绕在她的脖颈面部,勒出淤青痕迹,其他地方凸起,面色涨红发紫,神情癫狂恐惧,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割裂、扭曲,像是被外力强行拧动错位的火车车节。
死前应该激烈地挣扎过,真可惜……如果她的丈夫没有醉酒晕在门外,说不定能够救下她。一切都太巧合了。
他的思路被那边的呜咽声打断。
“呜呜……”小鬼刚挨了一顿揍,仍在餐桌下面哭嚎,委屈地抱着桌腿。
讨厌……呜呜哇,讨厌道士。
“别哭了。”秦郁眼神都没有给一个,仍在仔细对比那几张照片,“换个道士你鬼都没了,还有地方哭?”
小鬼在这场事故中所处的角色并不明晰,秦郁只是问了对方三个问题。
——是自己选择偷跑出去的吗?
——与这场事故有没有关系?
——知错吗?
小鬼当时不大高兴地点头,就被按着揍了一顿,秦郁不算生气,手下留情,实际没多大事。
思绪乱跑一会,他突然看见一点红色,那是什么?
仔细放大后,勉强能看出来是一条红绳,不过已经断掉了。
小鬼见他不理自己,哭得更大声了,一面用自己没有眼黑的眼睛不断往这边看。
为什么不理他?身上好痛呜呜,那个女人好讨厌,那个臭眼镜更讨厌……死掉最好。
秦郁后背一凉,骤然抬眼看向那边黑气变得明显的小鬼,声音带着寒冰:“你在想什么?”
小鬼吓得哆嗦一下,有些懵地抬起那张布满伤痕的脸看他。
他走近,小鬼就往桌子里面缩。
“出来。”秦郁居高临下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小鬼虽然懵懂,但是那种痛够让他长记性了,死活不敢出去。
秦郁蹲下来,道袍下青年人的躯体肌肉线条流畅,此刻随着他手臂用力,青筋微微隆起,硬生生把小鬼拖到了他面前。
他低声道:”我不管你想什么
,不许去做,苦头还没有吃够吗?“
对这种懵懂无知的恶,秦郁的办法很简单,犯一次错,就收拾一次,以后想做什么都得先考虑后果,考虑能不能承担他的怒火。
但他没有去想,自己为什么自然而然地把小鬼划归到了自己这边。
小鬼嗓子坏了,怨灵又没有眼泪,哭嚎起来也是难听的,此刻抱着桌脚不松手,显得很滑稽。
“不许去做。”秦郁微微提高音量,“听到了吗?”
见到对方瑟缩着点头,秦郁才松开手,回到沙发上。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一小团凉凉的黑色蹭到了他手掌下,蜷缩在沙发一角,埋进去继续呜呜咽咽。
秦郁手指微微弯曲,摸了摸小鬼的脑袋。
像小狗。
小狗就是这样的,一点点施舍就足够对方活下去,足够对方傻乎乎跟在身后团团转,被凶了也不过委屈地退远一点,等你放出信号又巴巴地跑过来亲近你。